李胭不屑,嗤哼一声:“为女子者,当知道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男女有别,尊卑有序;忠贞节烈,静幽闲雅;端庄诚一、上孝下悌……我朝虽未限定女子不得读书,但读也莫要读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书,省得读坏了脑子。”
玉苒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夫人,玉苒可否跟着一块儿学?”她略带羞涩的说:“玉苒自知卑微,少有读书的机会,本不该妄想,可仍是念念不忘。玉苒不求知书达理,但求日后知晓该如何伺候夫君公婆、恭顺叔伯姑嫂。”说罢,她蹲身行了个重礼。
李胭越看玉苒越是心喜。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夸赞了几句。当看到仍不知云里雾里的荀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有些人啊,一朝攀上了枝头,就真以为成了凤凰,不把这些个规矩礼仪放在眼里,认为只有有宠爱就足以。殊不知,男儿自古多凉薄,哪个女子能凭着一张脸留住男人一辈子?曾经的华妃绝色倾国,却骄纵蛮横,徒徒落了个惨死冷宫的下场。”
“华妃?可是先皇时盛宠一时,无人敢与之争锋的华妃娘娘?”见李胭颔首,玉苒哀哀喟叹,“可惜一个绝世美人。”
“可惜什么?当年太后好心教导她规矩,她却不放在眼里,最终触怒了圣颜。”李胭嗤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荀语,貌似警告玉苒,道:“你想学规矩礼仪是好,可也别仗着多识几个字,就四处卖弄。”
玉苒柔顺道:“玉苒不敢。”
“不敢就好。数年前,京城第一才女,才色双姝,却仗着自己的才华,狡言巧辩,常常女扮男装,与一群书生议政论朝,妄想昌明世道。不遵女规,不知礼仪廉耻,真真是伤风败俗。就算博得赫赫才名又如何?最终还不被夫家嫌恶而退婚,名声尽毁。一把剪子断了红尘,到庵里当姑子去了。你说说,这女人,读这么多书做什么?”
荀语本想看看她玩什么花样,若是有趣,且陪着玩玩,权当消解心中郁气。可她却只拿几本书,二人一唱一和唠叨半响,全然不见主题。
“站住!你去哪!”见荀语要走,李胭瞬时沉了脸,心中怒气翻腾。若是今日不给她一些教训,她日后拿什么在晏府立足,又如何让玉苒心存敬畏!“方才才教导了你为女子德,便如此行径,你、你——真是放肆!”
荀语站在门口,回首道:“你方才说的,我了解了一下……你口口声声说要遵从的女德女规,奉之为圭臬,你为何不遵守?”
李胭一怔,“什么意思?”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晏珵明言,若非准许,你不得任意进出洗风苑。莫非在你眼中,晏珵不是你儿子?”本该犀利的诘问,她说得却极为平淡。
当然不是!这句话都已滑出喉咙,刚了唇齿间才险险咽下。李胭被吓出一身冷汗,正想发怒,却迎上荀语淡若清风的眼神,瞬时如被泼了一盆冰水。
李胭嗫嚅半响,外厉内荏道:“我……我是他母亲。母亲来儿子院中,有何不可?”
荀语勾了勾唇。
李胭此时草木皆兵,极为敏感,见状立即问,口吻颇为尖锐。“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自己处理吧。”
李胭愣了愣,疑惑的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晏珵身披狐裘,立于大雪纷飞中。青丝发间浸染霜雪,身修如竹屹立天地间,任由风雨狂肆仍岿然不动。寒玉遮覆修罗面,一双黑眸如深渊幽深。悦儿站在他身后,笑得温婉又得意,十分碍眼。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李胭差点说漏,急忙改口道:“你回来了呀,珵儿。”
晏珵没理会她,“今日谁人值守?全数杖责三十。李夫人院中所有奴仆,全部杖责然后发卖出去。管家无能约束下仆,罚一年工钱。”
言童揖手,“是,殿下。”
“晏珵!你这什么意思!”李胭愣了好半响,管不得计划筹谋,尖叫起来。如果真让他这么做的,这些年在府中的辛苦经营都白费了!“我好心好意来教导她规矩,想着将人教好能更好的伺候你。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却也待你如亲子,你怎能因此迁怒于我!”
“来人,送李夫人回去。”
见晏珵没有半点理会她的意思,李胭绷不住了。被悦儿拉扯推搡间,她忽然想到什么,拂开悦儿,将一直躲在他视线之外的玉苒拉了出来。玉苒趔趄几下,神色不乱,冲着晏珵绽放羞涩、纯粹却也带着几分明媚的笑容。
“我自知多管闲事,惹得你不喜。但不论如何,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可以不领情,却不能随意糟践。再则,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等你。娘娘赐下玉苒与你为侧妃,你却连个面也不见。若被娘娘知晓,定会当你看不起她。届时降罪晏府,你如何对得起晏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你瞧瞧玉苒,端庄柔美,语儿将是你的正妃,却不知礼数,不懂尊卑,若被人知晓,丢的可是你和晏家的面子。而且,她是我的侄女,自幼为我养大,我总不会害她的。”
晏珵心中极为厌恶她的冠冕堂皇,唇间勾起一抹冷笑,当视线无意移到玉苒身上时,冷笑瞬时凝固。
“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