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岑(1 / 1)

桓乐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人嫌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觉得有点委屈。

岑深不让他叫他“阿岑”,他就偏要叫。

从理论上来说,他是大唐人,大唐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他可比岑深大多了。不是“小岑”,而是“阿岑”,已经非常棒了。

亲昵之中透着一股关爱。

岑深最终放弃了挣扎,因为桓乐被红线绑过两次后,已经对这招免疫了。他甚至能主动伸手,问:“你要绑我吗阿岑?”

岑深忽然就失去了绑他的兴趣,你滚吧,爱咋咋地。

翌日,睡得四仰八叉的桓乐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扑通一声震得阿贵的水缸都颤了颤。岑深平静地走过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地上的可疑生物,冷漠得伤人。

桓乐抱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一回头看见坐在工作台前的岑深,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问:“阿岑,我们今天还出门吗?”

岑深:“是我,不是我们。”

桓乐:“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这件事跟我也有关系,而且我还射了你一箭,我得跟你去。”

这个“射了你一箭”怎么怪怪的?

岑深无奈:“我今天不出门。”

桓乐这才在椅子上坐下,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认识的和能找到的匠师就这么多啊。

岑深面无表情的无视了桓乐的问题,打开电脑登录妖怪论坛,所用账号正是粉色头发说的那个“C”。

如果现实生活中找不到人帮忙,那么他就必须要求助网络了。可网络具有太大的不确定性,那可是柳七留下的阵法图,越是珍贵、越是拥有危险性的东西,就越会引来麻烦。

这时,一个名字进入了他的视线——傅西棠。

住在北街的傅先生,是跟鬼匠柳七齐名的人物,甚至于他的整体造诣还在柳七之上。柳七技艺高超,但他好走极端,名声不好。傅先生却是一代大妖,声望极高,而中国跨入新世纪以来最成功也最出色的一件法器,正是他亲自设计的那辆北国专列。

如果有傅先生帮忙,柳七的阵法图或许可以补全。但这种云端之上的人物,岂是岑深这种小妖能够轻易接触得到的?

更何况,这一位几十年前就出了国,至今未归。

最有希望的一条捷径被堵死了,其他的路还走得通吗?

岑深将图纸扫描到电脑里,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他还在犹豫,这样做是否妥当,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桓乐时,又有了别的思量。

桓乐的家人还在等他回去吧。

“想回家吗?”他忽然问。

“当然想啊。”桓乐点点头,又道:“等到你把小绣球修好了,就能回去了吧?对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吗?大唐可好玩了,东西二市一百零八坊,什么都有。不过你放心,我们可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动不动就下跪,你来玩儿,我带你七天周游长安城!”

少年高昂的兴致特别有感染力,让岑深也不由想象了一下那样欢乐的画面,不过他还是摇头,道:“我不去,你自己走。”

桓乐想了想,答:“那我会回来看你的。”

岑深:“你是不是傻啊?”

我来看你你居然说我傻???

桓乐转身就走,表情委屈,但是走得气势汹汹。兀自走出工作室,穿过游廊,走过青石板,打开大门。

“哟,乐乐今天这么早啊。”隔壁的王奶奶正好从菜市场回来,笑着跟桓乐打招呼。

“早啊。”桓乐扬手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身又回去了。

他再次走过青石板、穿过游廊,气势汹汹地走进工作室,对着岑深的背影宣布:“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岑深:“…………”

你走了有十秒钟吗?拜托你走远一点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阿贵在水缸里发出一阵爆笑,他真是看得太乐了,自从这个桓乐的少侠来了以后,生活充满了欢乐。

桓乐,欢乐,这名字起得真好。

“乐乐少侠,我看好你。记得以后回了大唐,多带点珠宝首饰过来,你家肯定很有钱对不对?随随便便装满一个首饰盒就好了,你拿过来,我们就能换一个大房子了!”阿贵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忽悠。

“大房子有多大?”桓乐倒是真上心了。

“三四百平吧,大别野呢。”

“才三四百?!”

桓乐吃惊地回头去看岑深,又转过来看阿贵,对于现代的房产愈发看不明白了。三四百只有他家一个小院子那么大,但是听阿贵的语气,这在现代已经很大很大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我多带点。”

娘亲有很多首饰,大姐也有,只要他卖个乖,求她们赏点就成了。

岑深看着他俩跟个大傻子似的做白日梦就觉得脑壳疼,打开抽屉摸出十块钱来丢向桓乐:“去买瓶酱油。”

桓乐眼疾手快地接住:“酱油我知道!”

“那还不去?”

“那我走啦。”

酱油少年高高兴兴地去打酱油了,岑深看向阿贵,问:“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阿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伸出爪子扣着水缸玻璃,说:“那你保证不会打我啊。”

“不保证。”

“……那你打轻一点啊。”

岑深瞬间失去了大乌龟的兴趣,又转头看论坛去。

阿贵连忙挽回:“别啊别啊,你看着我我跟你说话呢!”

岑深:“说。”

阿贵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妖怪的尊严都没有了。

“我是知道一点小绣球的用途,但我发誓我只知道它能穿越时空这么一个大概而已,也并不知道它会直接引起时空乱流那么危险,柳七用了它那么多次,我以为是安全的。否则我根本不会让你去试啊,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在西安根本爬都爬不回来!”

这最后一句倒是真的,让阿贵以自己的脚程往回爬,恐怕等岑深的尸体化成灰都爬不到北京。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岑深问。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我怕你追问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它的用途,我跟柳七究竟有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吗?”阿贵急得涨红了脸,虽然他皮肤太黑以至于完全看不出来。

岑深愣住,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他微微蹙眉,道:“我从没逼问过你。”

阿贵身上有很多谜团,岑深心知肚明。可他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世界,以己度人之下,也从不愿意去打探别人的**。

对阿贵是这样,对桓乐也是这样。

他捡到阿贵已经十年了,从没有多问过一句,但他以为有些事不必知道,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贵看他的脸色,心道糟糕,连忙又解释道:“对我来说,你比小绣球更重要,真的!我这次绝对绝对没有骗人,你可千万别乱想啊!”

“我想什么?”岑深平静反问。

可他越平静,阿贵心里就越忐忑。岑深的心思真的太难猜了,而他更害怕自己的解释会伤到他。

阿贵迟迟没有回答,工作室里再度陷入沉默。

岑深看着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又转回去继续钻研阵法图。他决定了,把这个残缺的阵法图遮去最重要的法力回转阵纹,再放到网上,这样就能在最大程度避免阵法图落入心思不正之人手上。

反正,他只想要知道跟这个阵法图有关的资料而已,有印象的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阿贵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岑深顺着他的话追问下去,他也有话可讲,好过现在一筹莫展。

工作室的气氛不可避免的走向沉凝,为此,阿贵万分期待着大唐少年的归来。可令人奇怪的是,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桓乐还没有回来。

便利店就在胡同口不远处,以桓乐的脚程,十分钟就可以走一个来回。

“桓乐怎么还没回来?”阿贵说。

岑深没反应。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阿贵继续说。

岑深依旧没反应。

阿贵寻思着桓乐身手不差,又生长在天地元力极其充沛的唐朝,法力高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又一个小时过去,桓乐依旧没回来。

“啊!”阿贵探出水面,清了清嗓子:“我们亲爱的大唐少年乐乐,他不会在二十一世纪的胡同里迷路了吧!可怜的乐乐,他甚至没有手机!”

岑深:“……”

“不行,我还是去找找吧。”说着,阿贵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水缸里爬出来,然后再慢吞吞、慢吞吞地往外爬,一边爬一边给自己鼓劲:“没关系,天黑之前我一定可以爬出大门的。”

岑深默默地看他爬了十分钟,最终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把他丢回了水缸。

“扑通”一声,阿贵入水。

又“砰”的一声,岑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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