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座落在琅琊县北,一看望去,府邸并不如何辉煌气派,甚至还比不上某些大户人家的院落。但是琅琊县里的每一个人,经过这座宅院前,莫不升起莫大的敬意。
作为统御万军的大将军,明雪峰在京城自然有皇帝按制拨发的宅邸,这一座宅院,是明家的祖宅,明家已经在这里生养了好几代人。
宅院里高大的乔木撑开伞盖,将庭院的一角遮挡得严严实实,即便是酷暑时节也十分凉爽。池塘里的锦鲤个头颇大,一只只缓缓的在水中游来游去,看上去十分漂亮。
这些锦鲤,明家大小姐明瑶十分喜爱,在这所宅院里居住时,明瑶都会过来看上一眼。这日明瑶带着丫头在池边喂这些锦鲤时,夫人身边的丫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请她过去一趟。
明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吧,跟夫人说我马上过去。”
明家当家主母赵念勤年近五十,体态丰腴,肌肤如雪,面上只有眼角处略略有几丝皱纹,看上去着实年轻。今日她着一身金红撒花百褶裙,蛾眉淡扫,浅饮一口茶水,唇色越发显得娇艳。
陪了赵念勤二十年的婉容从门外走进来,感叹道:“夫人容色不减当年,如今又越发有韵味了。”
赵念勤向来知道自己的美貌,婉容说的她也知道,可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更何况,他也许从来没有爱过我。”
婉容的手里抱着花匠新送来的花枝,菊花花色娇艳,桂花芬芳馥郁,芙蓉婉约秀致,她把这些花放在梨花木小几上,又把剪刀递给赵念勤。
“夫人何来此言,若是老爷不爱慕你,当年怎么会一心求娶夫人。”
赵念勤轻轻一笑,“也许吧,也许曾经有过那么一刻,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可是他终究更爱那个人。”
婉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外,又转过头来,“那人已经离开老爷多年,老爷这些年又在边塞,夫人还是没能忘了当年的事情吗?”
赵念勤白玉一般的手持剪刀,“咔嚓”一声剪下,娇艳的花儿倾刻掉落在地,“不是我不想忘,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仍然只有那人,现在已经派了明砺出去寻她。”
婉容一惊,“夫人说的可是当真?”
婉容和赵念勤多年主仆,情意非同一般,她坐在另一方凳子上,悄声说,“夫人可有打算?”
赵念勤摇了摇头,“除了此事,其他我一无所知。”
“夫人何不将此事告知少爷?让少爷去查。”
赵念勤将花插在花瓶里,分层次一一摆放。
“不管他是否找到那人,无论如何,澈儿都会继承明家的一切,这些陈年旧事,又何必让他烦心。”
婉容低了头,“夫人说的是。”
“娘。”
这一声让赵念勤和婉容二人都是一惊,二人看向门口,只见明瑶带着随身侍婢柳衣站在门口。
婉容嗔怪地看了明瑶一眼,“小姐也真是的,来了怎么不让丫头报一声,怪吓人的。”
明瑶笑嘻嘻地抱住婉容的手,“婉姨,我有这么吓人嘛。”
婉容用手点了点明瑶的额头,“小姐陪夫人坐会儿,奴婢去煮小姐最喜欢的花茶。”
明瑶笑着应了,柳衣站在门外,留母女二人叙话。
虽是住在一所宅院,母女二人也不是每日都见,赵念勤看了看明瑶的气色,一如往常地好,便放了心。
“这几天过得可好?”
明兰帮着母亲把花瓶放在窗边高几上,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透进来,正好可以照在花瓣上。
“自然是好的,这几天我又新学了一首曲子,改日我谈给母亲听。对了,母亲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你已经十五岁了,到了该订婚的年纪,这些日子可有看中哪家的少爷公子?”
明瑶冷不防母亲会提起这件事,她到底是女儿家,当下还是有几分羞涩的。
“母亲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了?”
见女儿这模样,赵念勤又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的母亲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母亲。
“母亲,你怎么了?”
赵念勤见女儿看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暗嘲自己当真是年纪大了,开始怀念过往了吗。
“没什么,瑶儿还没告诉我,到底看中了哪家的公子呢。”
明瑶这十五年来,倒是见过不少人,可还没有哪一位男子真正地让他心动,明瑶不期然想起上次去爬山遇见的男子,遂而又摇了摇头,“母亲,瑶儿没有看中任何男子。”
赵念勤没有错过女儿说这句话前眼中那一瞬间的迟疑,笑道:“这件事倒也不着急,只是你要记着,除了家世人品,一定要找真心爱慕你的男子。”
明瑶点点头,坐到赵念勤的身边,“好啦,母亲,我知道啦。我还想多陪母亲几年呢。”
赵念勤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那可不行,你和你哥哥都要赶紧婚嫁,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明瑶不依,娇声道:“娘~”
房间里,充满了母女二人的笑声谈话声,让人只觉岁月静好。
李青河和薛刚二人都没有中举,二人难免颓丧了好一阵,可是事实如此,容不得人不承认现实。
薛刚打算就此返程归家,三年后再来赴考,不过这三年,他要学着赚银钱贴补家用,他的家境不是一般,为了他念学,全家人都省吃俭用的,他看在眼里,内心里不知恨了自己多少次无用。
李青河也想归家,这次出门在外已有多日,虽然妹妹在此经营食店,二哥又在这里寻人,但是他也想回家告知家里人,书院里也要告知夫子一声的。
二人一合计,都觉得还是趁早出发的好。
二人来此时感觉此地是陌路他乡,走时却有亲友在此,一时有种别离之情。
自从知道三哥和薛刚都没有中举后,李青莲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这种知晓前事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天底下恐怕无人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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