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中秋本应是团圆的节日,合家欢乐的节日,可在小城里却是不详的一天,小城里的人似乎很怕月圆,他们都说:月圆的时候就是家人分离的时候。
小城里曾流传着一个传说:在多年前的一个中秋的夜里,月圆的夜里,城西的山谷里不知为何传来了狼群凄厉的急啸,每家每户也不断传来鸡鸣狗跳,城里的居民也骚动着。就在那一天夜空中的圆月蓦然间一点点被黑夜遮蔽,一点点被吞噬,最后一点点被湮没,空中仅剩下一颗最耀眼最永恒的星,天狼星。人们都说,是天狼星吞食了圆月。夜空顷刻间黑的可怖,就像一张巨大的黑幕遮住了小城的一切,就在那天小城里死了很多人,数不清的尸体横在大街小巷,血沁透了地上的白雪河流般涌进每一个角落。
留下来的大多是我祖母一辈的人,当时他们还很年轻,最后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愿再提起这个传说,只是在每天的中秋,小城里的人都会将家里的房门紧闭着,家里的人也都不会外出,一直到今天,小城的这一天都不曾改变......
我叫风阿生,就住在这一座极北的小城里,小城四季如冬般寒冷。
风家在小城里是大户人家,家族里的子弟在但凡出现在城里都会得到人们的尊敬,但唯一例外的是无论在家族里或者外面,他们看我的眼光都很异样。因为我就是在十五那天中秋那天出生的,家族里的老人说我的命格不详,注定一生会受尽命运的折磨和牵绊,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能顺利的生存下去。
半个月前小城里不知从哪来了个和尚,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城里的居民对他充满崇敬与信服,他看见我的时候对我说,也是对着我的家人说:今年是双闰月,又恰好是我的本命年,这样的年头是“槛儿年”,想平安的度过就像跨过一道命槛儿,是“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
家里的老人不放心,要我离开小城去外面避避命,说一个人只有不停的走,不停地从一个地方变到另一个地方,才会摆脱命运。我是不相信命运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了他,于是我还是决定离开小城。
我记得走的那天是月圆,母亲在临走之际在我腰间束上了一条暗红色的绸带,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我的属相,一匹奔腾的骏马。每个地方都会有每个地方的习俗,小城也不例外,这个习俗也像小城的印记一样。
在经过城门口的角落时,我又看见了他,他还是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还是穿着那件雪白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跟我一样醒目的、暗红色的绸带。他似乎从未对别人说过话,我只记得就在我离开的那天他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句至今依然萦绕在我耳边的话:“你一定会回来,回来做我的影子。”
镰刀状的月光将我穿透,在地面上拉出了一条细长的影子,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指向哪里,我只是知道,无论是哪,那都是我将要去的地方。
......
“杏花村里杏花酒,风雨声中风雨楼。”这里不是杏花村,也没有风雨楼,却有家风雨客栈,当然也有杏花酒。我一直不停留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我在这家客栈落了脚。
农历闰九月十五,立冬,微寒。
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客栈的老板早早的睡着了,留我独自一人打扫着房间的灰尘。又是一个无风的夜,镰刀状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映着周围丁点残存的云。我放下手中的扫把,迎面望向那半透明的月光,突然想起那道命槛儿已经迈过了很久,离开家的日子也过了很久,影子,好像也很长时间未曾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