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爼望着狼牙棒柄朝自己飞来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对于他来说,也许死亡也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在狼牙棒柄刺穿他脑袋的那一刹那,仓爼竟然回忆起了他对从前。
仓爼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名字,他的本名叫做祖沧,是海州大贾祖氏一族的一员。
中土人士都知道海州向来都是文明礼仪之州,这也是海州几乎很少会有战乱的一个重要原因。
海州的民风自然是来自于海州人们的淳朴,但实际上在海州一样有着他地一样的世俗狗血故事,仓爼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二十年前,大周皇朝刚刚建立不久,百废待兴,作为文明礼仪之地的海州自然首当其冲做了这个带头兴起的领头羊。
田冲作为海州前朝的旧主后裔,姬成德将海州之地再次封赏给了他,然而此时的海州依旧不是昔日盛世。
海州的最兴盛时期并非田氏掌权的时候,而是在更早的姜氏掌权时期,可惜姜氏家丁不旺,后来被田氏以联姻之计而取代了姜氏的统治政权,这也被后世人称之为田氏代齐。
而早在夏王朝名存实亡的时期,殇王就已经几乎榨干了海州所有的财富,而当时也是因为田氏一族的迂腐软弱导致了海州的败落,所以在海州百姓的眼中,田氏根本就是海州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所以在姬成德将海州封赏给田冲的时候,海州上下一致都是报以反对的意见。
然而君无戏言,姬成德既然已经下诏,就不可能再收回自己的封赏,毕竟封王这可不是什么儿戏,若是随随便便收回成命,拿作为皇帝的威严和脸面又何在?
所以在封赏之后,如果将海州重新领回繁盛就成为了鲁襄王田冲的一个首要任务。
田冲虽为田氏后裔,但并非干属直系,而是旁系后裔,所以他并没有直系田氏那种受祖训约束的难题,在一些事情的执行上,也少了很多细枝末节的影响。
田冲复兴海州的第一步,便是拉拢海州最大的富商家族祖氏。
祖氏是海州,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中土最大的海运商家,整个东南海岸都有祖氏的海运码头和海运货轮,而当时因为战乱的缘故,陆运各地受阻,所以通商的最安全路径就变成了海运,于是祖氏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隐隐有一种中土第一大贾的趋势。
在海州有一个这样的商贾大户,田冲自然不会错过拉拢的机会。
为了拉拢祖氏这棵大树,田冲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他甚至借鉴了当年祖辈田氏代齐的手段,用自己女儿与祖氏联姻。
而作为商贾,祖氏家主自然知道官家对于一名商家的影响,尤其是还是海州之地的王公一族,所以面对田冲提出的这次联姻,祖氏不得不同意。
而但是祖氏家主共有子三名:长子祖天已经三十有七,大女儿都已经比待嫁的田冲之女长上一岁;儿子祖沧正值弱冠,不过就在两个月前刚刚娶妻过门;而幺子祖海今年还未满十龄,显然无法与郡主联姻。
在祖氏家主的三位儿子中,最适合迎娶田氏郡主的自然是儿子祖沧,但祖沧却刚刚新婚燕尔,所有心思全都放在美娇妻身上,此时如果再仓促迎娶了郡主,自然惹人话柄,而且也很可能因为前房而冷落的郡主,所以祖氏家主以此为由求田冲将婚期延后一年,他相信一年之后祖沧与前房甜蜜期一过,再迎娶郡主一定不会让郡主受屈。
田冲嫁女本就是为了拉拢祖氏这棵大树,所以在祖氏家主提出这个请求后,田冲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然而事情发展却完全出乎了祖氏家主的预料,这一年的时间非但没有消减祖沧与妻子之间的感情,还让这份感情越发火热。
当祖氏家主告诉祖沧要迎娶田氏郡主的时候,祖沧当即就拒绝了,并表示自己这一生只要自己现任妻子一人即可,为此组氏家族狠狠抽了祖沧一巴掌。
当晚祖沧的妻子找了祖沧谈话。
妻:“夫君,何故惹父生气?”
祖沧:“父亲,欲让余添房。”
妻愣,又言:“妾为之何所不可乎?”
祖沧沮,言道:“不以妻之故,故因为夫。”
妻:“何以故?”
祖沧:“家之业。”
妻:“何意?”
祖沧:“鲁王欲与我氏联姻,兄年长而弟年幼,唯有我……”
妻:“夫君莫言,妻知矣。吾从夫君娶郡主,惟愿君莫忘结发之情已矣。”
在得到妻子的理解后,祖沧没多久便迎娶了田氏郡主。
祖沧在迎娶了田氏郡主后,最开始几天假装亲密了几日,之后的几个月里祖沧很少再去郡主厢房,这也让郡主非常不悦。
郡主虽然嫁入祖家,但毕竟还是海州郡主,所以就连祖氏家主对其也是恭敬有加。
很快郡主就把自己受冷落的事情告诉了祖氏家主,知道这一情况后,祖氏家主找了祖沧谈话,并让其以后注意一点。
此后祖沧去郡主那边的次数变多了,人虽然在郡主这边,但心早就去了另外一房,郡主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这一点。
于是郡主便将这一切的罪归咎到了祖沧妻子身上。
没多久祖沧的妻子便怀孕了,这就更给了祖沧去往妻子那房的理由了,而郡主的嫉妒心却到达了顶点。
一次祖沧随船出海,当他回家时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祖沧的妻子肚里胎儿掉了,而妻子因为愧疚而自杀了。
这件事让祖沧整个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在这件事一年后,祖沧在缅怀亡妻回到之前亡妻的厢房时,竟然在床榻夹层之中发现了一封亡妻所写的书信。
书信中表达了亡妻在祖沧出商时的害怕,并在信中写明了郡主有意害他与腹中胎儿的事情,看完这封信后,祖沧非常的愤怒,但他并没有立即发飙去杀了郡主,而是开始悄悄的调查起关于自己妻子一年前的死因。
经过祖沧长达七个多月的调查,终于掌握了郡主谋害自己亡妻的证据,于是祖沧带着这些证据拖着郡主来到了祖氏祖堂。
在祖堂之上,祖沧当着祖家所有族人的面将郡主杀害其亡妻和腹中胎儿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将所有的证据也都罗列在众人的面前。
在祖沧说完这些,并亮出证据后,祖氏家主非常平静的对祖沧问说:“说完了?”
对于父亲的这个态度祖沧很是不爽,但他还是回答道:“说完了。”
祖氏家主又问说:“那你想要怎样?”
祖沧回答道:“于国法此贱妾妇所犯十恶七出,虽为王公之后,但发布容赦;于祖氏家法,逆德沦丧,因妒成杀,当以祖堂杖毙。”
听了祖沧的话,郡主连忙爬到祖氏家主脚下求饶道:“公公饶命呀!”
祖氏家主忘了一眼求饶的郡主,又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祖沧,最后又环顾了一下周围其他人的表情,最终祖氏家主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祖氏家主大约在沉默了十几息后,对祖沧问说:“沧儿,难道就无回旋余地?”
祖沧非常坚定的说道:“此贱妇不死,天理不容。”
“唉,这事没那么简单。”说着祖氏家主给两名家丁使了一个眼色,那两名家丁当即抓起祖沧罗列出的证据出了祖堂。
祖沧刚想起身去追,但祖氏家主却喝住了他:“沧儿,给我跪下。”
被祖氏家主这么一喊,祖沧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祖沧望向父亲,问说:“父亲,您打算毁掉证据?”
祖氏家主,叹气回道:“沧儿,我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祖氏家主,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是非并非只有黑白,有的时候还有另外的颜色。”
祖沧咬着牙,对父亲问说:“这就是您的解决方案吗?”
祖氏家主,低头回说:“是,郡主不能死。”
“既然她不死,那我去死好了!”说着祖沧欲拔剑自刎,但还没等他出手,一旁的大哥祖天便抢先出手敲晕了祖沧。
当祖沧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
坐在床榻旁的是祖沧的大哥祖天。
祖沧睁开眼对大哥问说:“大哥,你为什么阻止我?”
祖天冷声问道:“你死了,小蝶(祖沧的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活过来吗?”
“不能。”
“那你为什么要死?”
“我……”
“难道你不想给小蝶和她腹中的孩子报仇吗?”
“想,当然想,但我收集的那些证据都已经被父亲给毁了。”
“老二呀,你总是那么的天真,你真的以为国法和家法是公平的吗?”
“难道……”
“如果真的公平,那么郡主现在早已经死了,而事实结果呢?”
“大哥,您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老二,你还记得当年与大哥青梅竹马的小莲吗?”
“当然记得,莲姐就是因为父亲反对你们的婚事而被逼死的,但这件事……”
“现在的祖家已经太腐朽了,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来改变。”
“大哥,难道你想……”
“没错,我要杀掉父亲。等他死了,我会自首,三弟年幼,你自然会继承家业,届时我希望你能够完成我的遗愿,改变这个祖家。”说着祖天提剑就要起身。
祖沧连忙拉住祖天,对其劝说道:“大哥,你别冲动,虽然父亲对我们……唉,毕竟他还是我们的父亲。”
“老爷,有个秘密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知道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母亲不是病死的吗?”
“老二所以说你太天真了。母亲其实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父亲给活活打死的,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真相,但为兄却是在门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打死母亲?”
“原因有两个;第一,父亲其实没有生育能力,你我和三弟都是母亲和四姨娘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但父亲为了维持自己家住的身份不敢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说出去,否则他将失去家主的身份;第二,当时父亲与次州闽城城主有一个秘密婚约,但闽城城主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正房,所以父亲想要娶闽城城主之女就必须先让身为正房的母亲死掉。”
“那个闽城城主的女儿就是三弟的母亲四姨娘?”
“对,就是四姨娘。放心,为了让你继承家业,我会把他们俩也干掉的。”
“大哥,三弟还是个孩子。”
“但也是你继承家主的障碍。”
“大哥,我求你不要……”没等祖沧的话说完,祖天便再一次将祖沧打晕了过去。
当祖沧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床榻之上,但却并不是在之前的那张床榻,而是在自己父亲现任祖氏家主的床上,在祖沧旁边躺着的还有自己父亲的尸体,而在祖沧的手里还握着一柄沾染了鲜血的长剑。
祖沧刚醒来,便看到祖天提着剑走了进来。
祖天望着床榻上自己父亲的尸体和祖沧,便一脸吃惊的问说:“老二,你疯了吗?我不是说好,这一切都由我来做吗?”
祖沧望着自己大哥手中长剑上的鲜血,对其问说;“大哥,你杀了四娘和三弟?”
祖天点了点头,然后凑到祖沧身边欲拿过他手里的剑:“拔剑给我,快离开这里!”
祖沧望着自己的大哥,并未将手里的剑交给大哥,而是从祖天手里夺过了他的长剑,并说道:“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我杀的,但我却不希望你为了我毁掉自己的一切。小蝶已经死了,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所以祖家就由大哥你来改变了,而我还要再去杀一个人。”说着祖沧从床上爬起,手提双剑朝着郡主的厢房走去。
而祖沧不知道的是当他朝郡主厢房走去的时候,祖天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后来祖沧杀死了郡主为亡妻报了仇,而他杀郡主的时候刚好有好几名家丁冲入厢房,所以祖沧杀人的全过程都被那几名家丁看到了。
后来鲁襄王田冲得知此事后,更是气势汹汹来到祖府问罪。
而刚刚继任新家主的祖天却将这一切的罪名全都按在了祖沧身上,而田冲又不能与祖家就这么闹翻,所以不得不将杀女的凶手祖沧一人带走。
杀妻弑父,无论哪一样罪名都足以让祖沧被杀头,但鲁襄王田冲却并没有那么做,他托人将祖沧送入了大周黑狱,他要让祖沧生不如死。
而在被送入大周黑狱后,祖沧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祖天的圈套,这一切都是祖天为了夺取家主之位而布下的一个棋局,而他就是那颗被祖天利用后的弃子。
也是从那一刻起,祖沧放弃了自己的姓名。
最亲最爱之人的背叛让祖沧看清了这个世界,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可以颠倒黑白的,所以他的名字也从原来的“祖沧”变成了现在的“仓爼”。
进入大周黑狱的仓爼开始变得疯狂,而他的疯狂很快让他成为了黑狱二层的大魔王,随着仓爼成为大魔王后,他开始利用对其他牢犯的折磨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当然有时候但是折磨牢犯是无法平复躁动之心的,于是他便可开始利用规则杀人满足自己,也正是因为他杀人的渴望,才让他那么想要成为三层的狱卒,结果尝试挑战了好几次仓爼都未能成功。
这也许都是天意,老天早就注定了他会死在黑狱二层,而杀死他的人便是白夜这个他原本试图杀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