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去了。”千雪身子沉在水中，对于方玉尘突然出现在门口，她也并不感到惊慌，没有尖叫，也没有遮遮掩掩。
兴许是活了两辈子的缘故，害羞这种情绪对她而言就罕有了。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心如止水。
“我还没有看见过你穿泳衣的模样，倒是让方恒元和许嘉和先看到了？”方玉尘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
“看了便看了，泳衣而已。”沈初见淡淡地道，不甚在意。
“可是，我不高兴啊。”方玉尘走进浴室，朝着浴缸这边走来。
千雪一手拿过旁边的浴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从水中站了起来，迈出了浴缸。
一时她的发间，身上，浴衣上都是湿嗒嗒的，这样的她看上去并不温柔，反倒多了一分冷意。
“你该去问问你的三位未婚妻候选人，硬拉我去了泳池，还把我推下水。”千雪道。
“未婚妻候选人？笑话，谁决定的这种事。千雪，我在等着你长大，我的妻子只会是你，这个位置一直给你留着，除了你谁也没有资格被称为我的未婚妻。”
“世事难料，玉尘，你太固执了，偶尔也该改变一下想法，去接触一下其他人不是吗？”
“这是第几次了？你又在劝我放弃你？”方玉尘在千雪的面前站定，伸手抚上了千雪的脸颊。
“这么多次了，你也差不多该明白我不会喜欢你了。”
千雪这话刚说完，方玉尘就忽然手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推进了水里。
今天二度落入水中，浑身湿嗒嗒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千雪心下有些烦躁。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方玉尘双手按在了千雪的肩膀上，整个人倾斜下来，将她困囿于他的阴影里。
“不过是数个月之前的事，怎么会不记得。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千雪抬起头，对上方玉尘的目光。
“以本少爷的容貌和身份，你却从头到尾都对我没有动过心，千雪，你是在怕什么？是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吗？”方玉尘问出了一个令千雪意外的问题。
不相信一见钟情？不，她是不相信情。亲情、爱情、友情，都已经背叛了她，她一样都不敢信。
“你若真是对我一见钟情，就该明白爱情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对了就是对了，不能强求不是吗？”千雪反问方玉尘。
她不会告诉方玉尘自己真正的想法，若是让方玉尘知道她的心结在于不相信爱情，以方玉尘执拗的性格，往后他会拼命地让她相信，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要的只是方玉尘放弃，方玉尘这样的，作为挚友，她会感到荣幸，作为追求者，可真是麻烦啊。
“千雪，这不是你，相信缘分的那一定不是你。你该知道，你的谎言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
“那我说真话就有用了吗？方玉尘，我的谎言既然对你没用。你就该看得出，我跟你是同类人。如果成为朋友，我们的友谊说不定能很长久，但是我们绝对不适合成为恋人。”千雪敛去面上仅剩的一点笑容。
“为什么是同类人就不能成为恋人？”
“因为不仅仅只有你，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你想要的，我也是如此。我们之间能有合作，能有博弈，但恐怕就是不会有相爱。”说完，千雪就推开了方玉尘的手，要从浴缸中起身。
方玉尘眸色一沉，忽然迈开长腿就整个人踏进了浴缸里，直接压住了要起身的千雪。
以千雪的力气，要推开方玉尘可以做到，但是方玉尘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在浴缸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她瞬间动弹不得。
“方玉尘，你让开！”千雪冷冷地看着方玉尘。
一直以来，她忌惮方玉尘的身份，始终避免真的惹他生气。但是这一次，她既然已经说出了真话，也不会继续装出顺从的模样。
“你说我们之间只能有合作和博弈，那好，我们就博弈吧。只要我赢过你，只有我爱你也够了！”方玉尘任由水浸湿了他的衣服，眸里是一片暗涌的深沉。
千雪一时沉默，所以，即便到了特定的时间，她要选一个人迈入婚姻殿堂，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方玉尘。
她是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住的千雪，谁都无法主宰她。
可是方玉尘，他的掌控欲太强，给不了她要的自由。
她突然开始想念那个在宁市小巷深处，古宅中的少年。那些时日，少年总是在台阶上期盼着她的到来，从日出到日落，就一直等着。
只要她去了，他便欢欣不已，她若不去，他还是接着等。
朔光和方玉尘太不一样了，所以她主动接近朔光收服他的真心，却总是想避开方玉尘。
“你在想什么？”见千雪不语，方玉尘钳住了千雪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直视。
千雪被迫抬起头对上方玉尘的目光，突然绽开一抹笑容，“你不是说，你愿意等我吗？”
“愿意，从来没有其他人有胆量让本少爷等，但是千雪，我愿意等你。”方玉尘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起码等到我成年，我成年之前，不要再跟我提你的爱。”
像方玉尘这样偏执又有能力的人，真要博弈她未必赢他，那就干脆用时间约束他！
两年多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事都有所改变。她在大陆，他在香岛，相隔的这段距离会在潜移默化中消磨方玉尘的情感，在方玉尘反应过来之时，他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喜欢她了。
说到底，一见钟情也不是那么可靠的东西，她不信方玉尘的一见钟情能撑过两年。
“等你成年……”方玉尘松开了钳住千雪下巴的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到了她的胸前。
千雪眼神一冷，刚要阻止方玉尘的动作时，却见方玉尘只是动作轻柔地替她紧了紧领口。
“如果你指望我能等到你成年的话，就不要这么诱人，我的自制力不是一直都那么好的。更不要让别的男人领先我，那样我会生气。”方玉尘叹了一口气，语气柔软到不可思议。
方玉尘这样的转变，反倒令千雪意外，她见惯了方玉尘强势的一面，从未见过他这样示弱。
“等你长大的条件是，你只会属于我，没有任何人能从我这里把你抢走，”方玉尘说着，从水中站了起来，迈出了浴缸，他一身的水流淌个不停，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他却如浑然不觉般，只一瞬不瞬地看着浴缸中过分美丽又过分薄情的少女。
“如果，我预感自己会失去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你比你想象中的对我更重要。”
方玉尘不能忍受失去任何东西，但是现在，就算能忍受失去任何东西，唯独不能忍受失去名为千雪的少女。
他真是跟中了毒一样啊，想到这里，方玉尘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嘴角泄露了一抹苦笑。
看着方玉尘离开了她的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千雪才缓缓地从水中起身，脸上却已是面无表情，就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属于方玉尘？那可真是个笑话！她千雪只属于自己，方玉尘太自以为是了！
从浴室里出来，换好衣服吹干了头发后，千雪坐在床上，旁边房间的窗户开着，不知何时外面起了风，吹起了白色的窗帘一片飘荡，从间隙里能窥见花园在月光下的景致。晚风正凉爽，吹动不知挂在哪儿的风铃，传来清脆的声响。
真是可惜了方家老宅这么好的居住环境，等这次离开了香岛，她大抵就不会再来了。
“长歌，你说，修仙之途是不是本来就不能动任何凡心？”千雪如同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
长歌听到了千雪的声音，从红莲空间里出来，在千雪的对面坐下。
“千雪，凡念有诸多，贪嗔痴诸般都是。世人皆道，修仙不谈情爱，可是那些修道不成的弱者难得道岂能怪到情爱头上？道法三千，条条通大道，古人一觉睡成仙，又有花匠偏执于百花一辈子，临终堪破大道，一时得道升仙。”
“谁都有自己的道，情爱从来都不是阻碍，只是如果被情爱毁了心境，境界自然难以再进步。”
“那么我呢？我心中有执念，始终记着上辈子的仇，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我也不善良，这辈子我欺骗了世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的心境莫不是该成一团混沌了。”千雪笑了笑，她大抵还没有自己是个修真者的自觉。
没有勤奋地修行过，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俗世的事上。
“那又如何？千雪，比起你来，我这道心可就更糟糕了，我的心境里，恐怕已经生出心魔来了啊。”长歌说起这事时，面上却未见半分后悔之色。
连肉身都已经毁了，他要道心有何用？从帮助千雪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道心。
既然大道三千，那他也来试试，他新选择的这条道，是不是一样能走下去。
“自己的道吗？”千雪低声念了念，她不知道什么道法不道法，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现在自己的模样都正是她所希望的，不觉迷茫，更不后悔。
不过，她倒觉得如果修道需绝情，那现在的她应该能做得挺好的。
香岛之行的第四天，赵、何、安三位大小姐提出要去购物，许嘉和跟方恒元两位男士只好相陪。
而毫不意外地，安慕灵跑来相当热情地邀请千雪一起去。
“千雪，你再有几天就要回大陆了吧，你难道来一次香岛，我们必须尽一尽地主之谊！”安慕灵站在千雪房间门口。
千雪扫了一眼眨巴着大眼睛的安慕灵，答道：“好啊，那就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不知道这几位大小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尤其是这个安慕灵，上次的账还没跟她算清楚，既然她有那个胆子非往枪口上撞，她又怎么会放过。
虽然已经十月，但是在香岛，天气依旧俨然，大街上人人都穿着短袖裙子，今天的太阳更是火辣辣的。
千雪换了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将长发扎了起来，皮肤白皙细腻，好到不可思议，跟赵、何、安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硬生生地把三个原本长得还不错的女生衬托得不太起眼。
特别是一身淡然如莲的气质，总是引人忍不住看她两眼，光是看见她都能觉得炎热的空气清新了几分。
“恒元啊，你说一个高一小姑娘，怎么就能好看成这样。有时候我看见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老天爷真的是很不公平啊，就把她一个人造得这么好看。”许嘉和忍不住就拉着方恒元感慨道。
方恒元心里虽然觉得千雪就是个恶毒的女生，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不过经历了泳池那一次，对千雪他真说不出一句不好看来。
“确实是好看的……”
听见方恒元和许嘉和都在夸千雪，在场的三位小姐听得脸都快绿了，尤其是许嘉和那一句，就把千雪一个人造得好看，那意思是，她们三个都不好看吗？
“我听说，现在大陆很流行整容啊，千雪妹妹要不要跟我们分享一下经验，我还挺好奇的？”安慕灵忍不住开口道。
安慕灵的话里暗指千雪的脸是整出来的，这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千雪笑了笑，她这张脸么，就是靠整容都整不出来。如果不是靠着红莲手链伐骨洗髓，又一直在修道，此刻的她大抵就是个丢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路人脸。
“我没怎么了解过，没想到灵姐姐对这个感兴趣。不过大陆的整容技术应该不算好的吧，灵姐姐想了解的话，倒不如去了解一下棒子国的。”
“没有，整容我是想都没想过，有的人为了漂亮，就在脸上动刀子，甚至连骨头都削了，她们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我也真是不太懂啊。”安慕灵立刻否认，虽然她曾经偷偷割过双眼皮但是这事她是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
“灵妹妹，你长得这么漂亮，本来就不需要动刀子，当然是不会理解某些原来长得很丑的人的心情。”赵菁菁立刻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