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算是同情够了,不能打搅司马幽替他疗伤,我便走向已经死去的杀手,准备寻找一些线索。
刚才听司马幽说,这人竟是先中了魔镖,而后才中箭的。出于好奇,我也蹲下去认真观测死者胸前的伤口。
透胸而出的羽箭相当明显,但距离拉近后,也能看清他上半身中三处细小的伤口,分别位于脖颈、左胸、腹部。伤口微微渗出的血迹正中,似乎插着一根细小的针状物。
那么,即是说,当这个杀手击中飞来的魔镖后,又中了隐藏在那枚看似毫无威胁的镖中的针吗?
这样看来,慢吞吞地飞着的大魔镖并非真正的杀器,亲王只是在引诱对手攻击魔镖,从而触发其中的机关,从而亮出真正的杀手锏吗?
不知怎的,总觉得那种细针是喂了毒的,否则这家伙不至于迅速死亡。
算了,魔镖的事情以后再想吧,先搜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关键情报吧!
把手伸入死人怀中摸索,很快便找到一块银牌、一封书信、十多根细针、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看来这人也没有随身携带更多的凶器啊,他只凭那两把匕首就足够闹出大事了吧。
先检视牌子,只见一面雕刻出一只振翅的天鹅,其下又刻出了“天鹅骑士”四个小字,还有一串外文。翻过来再看,只刻出了“冯求乱”三个略大的字,以及一串我看不懂的外文。
难道是身份牌?可以推断,这杀手叫冯求乱,而且是什么天鹅骑士吗?真是难以把骑士和这种疯狂的杀手挂钩啊。
放下牌子,又拾起书信拆看。没想到一张不小的黄信纸上,居然只有短短的一两句话:贾思暗、傅怨年卖主求荣、叛教投敌,速除之。落款是——马无善!
如此推测,昨天晚上无比嚣张,还差点把我结果了的那个将军,居然也是那个教会的成员吗?这些疯子还真是一伙的。
针就不用看了,估计都是杀人凶器之类的东西。然后,该看看那个袋子了。
明明如此之小,摸上去却硬邦邦的,还挺沉,我好奇地打开袋子,然后便被里面的一个个小金元宝震撼了。
金光闪闪的小元宝,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不时散发出诱人的光芒。但除了很耀眼,形状有点奇异之外,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拿起一个掂量了一下,发现这种元宝单个的重量似乎比我身上的一枚金币要沉重一些。
“看起来那两个什么贾思暗和傅怨年已经背叛了啊!”某个男人冷静的话语忽然从后面传来。
“是啊!”我随口附和了一句,正要继续去搜索一下可能名为冯求乱的杀手的身体,却猛然惊觉。
不会吧!连脚步声都没有,背后怎么会有别人的声音!
赶紧回头,不想看到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
还是穿着包裹全身的深蓝板甲,不过看上去并没有昨夜战斗的遗痕,不知道是找人修复过还是直接换了一套。腰间的长剑应该是换了一把,隐藏于漆黑的剑鞘之中,并未被拔出。
脸好像和昨天有点不一样,显然是因为多了一个蒙住右眼的小黑罩。钢铁手套中拿着的正是那封我看过的信。
“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他随手把信纸扯得粉碎,然后冷笑着向我问话。
“不,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那个问题确实重要,可我才不想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抱歉,习惯了。那种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吧!”他有些无聊地把双手抱在胸前,看来没有跟我们战斗的打算。
哼,今天精神终于比较正常了吗?
尽管不愿意,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愿意,现在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是轻而易举。
对了,这么说,他不也是教会的成员吗?就这样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待死去的同僚吗?为什么又要把那封信撕毁?戴黑眼罩的右眼是瞎了吗?
果然,还是要追问他出现的理由啊。
仿佛是读懂了我脸上疑惑的神情,尼克毫无顾忌地开始了冗长的叙述:“没必要对我们这些教会成员的行为感到惊讶,好吧,我承认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名义上的战友是有点不好。嘛,不过话说回来,教会的内部矛盾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啊!骑士你们铁兰帝国也快差不多了。咳,又扯远了,先说我们名义上的最高领导,教皇大人吧!本来呢,我们按照先例,每三年应该召开一次帝国大会的,就是个所有天鹅国皇帝、重要贵族和教会成员参与的,对各种重大事件的讨论的会议,还要制定不少决策……总之就是很重要的会议嘛,但教皇已经九年没有召开会议了,而且也不再热情地管理各种事务,所以我们帝国本来就不大和睦的内部,就这样越来越……你懂的,就那样,有种尾大不掉的感觉,唉,家丑就这样抖出来了,我还真是不像话啊……”
虽然他废话不少,到最后也没怎么说清楚自己和冯求乱之间有什么隔阂,还相当语无伦次,但我大概还是再次确认教会内部不是铁板一块的事实了。至于铁兰帝国怎么样,我也不是真的很感兴趣,但又绝对不能忽视。说实话,我只是想收集更多关于自己记忆的信息罢了。
然后该问的,就是他自己提出的问题了。说不定他自己都忘了。
但疑似亲王的人的怒吼声彻底终结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你这厮……”
可他自己练好好骂完一句话的力气都不够,刚刚从地上撑起来,一手指向尼克,下一刻便重新躺倒。
奇异的绿眼直勾勾地瞪向我们,明明无力,却毫无疑问地散发出愤怒的气息。
海浪“哗啦”地起落着,一次次冲上沙滩,又一次次退去,重复着有规律的运动。
在短暂的静寂中略微失神,感慨着这两天巨大的信息量,想要好好记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的自己显然难以理清头绪,找到各种事件背后的联系,但它们很有可能在将来有用。
我也拿不出什么实际证据,只是直觉认为应该记住。可现在问题来了,自己这受过创伤的脑子,真不会该记好的东西再次遗忘吗?
有过前车之鉴,还是亲身体验,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重蹈覆辙。
那么,不用脑子记,又要用什么来记呢?
果然是用纸笔更方便啊!很轻松地想到了这种简便可靠的方式。那么今天晚上,如果到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就想办法记录一下这些事情吧。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尼克已经蹲在亲王身边,手中不断喷出深蓝光雾,涌入伤者的身体。难道是在施放治疗法术?看来对方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否则不太可能会这么安安静静的吧?
司马幽似乎疲惫不堪,又像是有些懊恼,就那样无力地坐在沙滩上,紧闭双眼,用右手按压着额头。我正想把刚才的发现告诉她,却听见尼克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真是个无聊的家伙,自己找茬被打败了还想逞强,死要面子……让对手治伤有什么不好?哼,所谓的怒梅魔镖,只要用盾状物防御,或者直接避开不就行了吗?那家伙也是个傻子。嘛,果然,昨天我对你也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啊!应该给你点补偿,是吧?嘛,没错……何煜坤,你说是吧?”
“啊?”开始还觉得他是在说亲王,结果最后怎么突然扯到我的名字?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嗯,最后还说到“昨天晚上”,果然那一段应该是对我说的。至于所谓的补偿,我之前倒没有期望过。而且这家伙能否信任还是个不小的问题。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疯了……
见我陷入沉思,尼克一边释放魔力治疗,一边接着口若悬河:“这样吧,我推举你进入天鹅教会吧,就是说,先成为一名天鹅骑士,反正你那种魔力量也可以算合格,其他的能力以后很快就能发展。进教会很不错啊!福利很多的,呃,反正就是每个月可以多拿几个金币,有时可以不给钱之类的……可恶,这种程度,真是没追求……嘛,其他的到时候你自己可以探索。怎么样?答应吗?答应的话我待会就可以给你改装身份牌,顺便写推荐信……”
天鹅教会?骑士?一边听他滔滔不绝的话语,一边联系近期的事件,想象着自己加入教会后的情景:像尼克一样,白天先和和气气地跟小孩子打招呼,晚上就喊着“这样你就能得到拯救”去砍人?像那两个火法师一样,在战斗中突然捅战友的黑刀,然后宣言“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像奥莎一样,在与同僚的战斗中忽然倒地,不嗑药就站不起来?像马无善、冯求乱一样,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随便杀人?
脑海中浮现的完全是教会的阴暗面,内心无比排斥这个残忍而混乱的组织,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才不要啊!”
“哦,是吗?确实啊,可能我们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一点吧。其实,不加入也好,免得到时候天天内讧……”尼克毫无顾忌地自曝家丑,随后拍着手起身,看来是完成了治疗。
“等等,你,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昨天晚上,你似乎把我忽略了。”司马幽忽然说出了最应该由我说的台词。
“呵呵,嘛,这,”尼克一边扯下遮住右眼的眼罩,一边俯视着少女,神情又变得有些尴尬,“恕我保密。”
“真是的,什么都保密,你不怕找不到女朋友吗?”司马幽的话一下子奇怪起来了,扯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至少我是如此认为的。
“……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样子,尼克又把头转向了我,似乎期待着我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要补偿什么的?你之前,不,就昨天晚上不是很想要我的命吗?难道我可以相信你吗?”迅速思考后,我终于找准了自己目前最大的疑问。
“这很正常。众所周知,人是会改变的,只不过这一过程有长有短罢了。你就当自己遇到一个快速转变的家伙就可以了。而且,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什么的吗?”堂而皇之地为自己辩解后,他居然抛出了一个无比诱人的条件。
如果真能有寻回记忆的方法,那么我根本不可能不动心。要是他改过自新,诚心帮助我们的话,化敌为友,我也不会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