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向东数十里,山林漠漠,林间隐有一处坞堡,坞堡倚山而建,山林中,夜风啸吼如怒,似一只巨兽蹲在树林间仰天咆哮。(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整个坞堡漆黑一片,唯有堡中一间殿室里,传出人语与光亮,大殿中,墙壁上的火把摇曳不定,辉映的高恩华与孙恩等人面色阴晴变幻。
殿中天师道中人很多,高恩华熟识的基本都在,益州“冶头大祭酒”郑方与其女婿原登飞竟然也在。
高恩华一一施礼,彼此问侯,相互讲了一下各自从益州别后的情况。
孙恩介绍道:
“高道友,此堡乃教中道众所提供,暂且做为我等落脚所在,高道友与公主若不嫌弃,也可在堡中择室而居,本教负责护卫两位的安全。
”
司马雪看了孙恩两眼,说道:
“你就是天师道笨道士的头儿,天师道从何得知我与师父在醉江楼?”
“天师道笨道士的头儿?”
孙恩不禁一楞,待看到司马雪明眸皓齿,一脸认真的瞧着自已,不怒反笑,莞尔道:
“本教一直欲寻机刺杀司马元显,为前任师君报仇。
教中人一路从建康跟随到京口,都没找到下手机会,两位出现在京口王恭将军府院外时,本君事后才得到情报,为时已晚,又听报、丹阳尹向会稽郡调集人手,便随后跟了来,才在醉江楼与两位碰面。
”
高恩华拱拱手道:
“孙师君,天师道相助之情,贫道记下。
现有一急情,孙师君能否相助,贵教眼线众多,能否帮忙寻找一下京口王恭将军的下落。
”
孙恩道:
“这个自然,王氏一族,原本多人信奉供养天师道,王恭是司马元显的敌人,就一定是天师道的朋友。
不待高道友相求,本君早已令教中人,四处寻找王恭的下落。
”
王恭在京口城外,一骑绝尘,落荒而逃。
初始时,心中懊悔、愤怒、恐惧、不甘等诸般情绪纷沓而来,懊悔自已过于轻信,怒恨刘牢之的背叛,恐惧以后的结局,不甘自已就这般失败。
自从在京口任建威将军后,每逢出行地方,从来都前护后拥,自有军中斥喉前方引路。
王恭只需坐在马车中,手持拂尘,闭目默背《道德经》及诸般经书即可,到地方时,自会有人将王恭搀下马车,平时连马都很少骑过,此际更不可能认路,做为士族豪门子弟,出门记路这等微末之事,一则不需要学会,二则如果主动学会记路,乃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古道中,王恭信马由缰,战马沿着林间古道,一路狂奔而去。
古道两边柳枝上,绿意郁郁,春风迎面徐徐吹来,王恭不禁暗叹道;垂柳依依拂悲风,前途萧萧愁杀人,正自怨自艾中,忽然一阵刺痛自大腿上传来,跳下马来查看时,只见两腿内侧被被马鞍鞯磨出了排排血疱。
“我王恭现在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步步危机,真是祸不单行啊。
”
荆州恒玄与殷仲堪一次设宴“清谈”,席中宾客行酒令时,一位末名参军无意间说出一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妙对,遂被世人广为传诵。
王恭见到腿烂无法骑马逃跑时,自然随口颂出这句广为流传的名词。
想起恒玄与殷仲堪,王恭更想起豫州庾楷兵败后,据说也是逃到荆州,投奔恒、殷二人,自已也只有投奔这两人,或许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正独自盘算间,古道尽头,一名年轻人,头带斗笠,牵着一头黄牛,缓缓而来。
等来到近前时,王恭用手指梳理一下髻须,捊捊长衫,拂尘一抖,上前问道:
“敢问小哥,此处是什么地界?”
年轻人看了看王恭,见他身高如玉树临风,面容清瘦,长须飘逸,手持拂尘,倒似神仙一般,心中顿生敬意,答道:
“此处乃曲阿,沿着古道,再向前行数里,便到曲阿城中。
”
王恭心中暗呼侥幸。
想起曲阿人殷确,恰好是自已京口军中参军,前几日,正好有事回曲阿,不在京口军营,此番自已有救了。
“小哥,老夫腿被马鞍鞯磨伤,无法骑马,能否麻烦你到城中,寻找一名庶族军士都尉,名叫殷确。
告诉他,京口王恭将军在此等侯,让他派车前来接我。
”
数个时辰以后,殷确带着族人,驾着牛车,浩浩荡荡前来,将王恭接至曲阿城中。
王恭年轻时,容貌俊美,世人皆称其“濯濯如春月柳”,诗词书画,玄学佛机,无一不精,更是当朝国舅,在晋室中大有威名。
随殷确一到曲阿,曲阿乡人蜂拥而到殷确府中,争睹国舅美男名士风范。
会稽群东,山林间坞堡内。
一处小院中,司马雪正在纠缠高恩华。
“道长大叔,你说王恭将军能藏在那里呢,会不会让司马元显抓到呢。
”
高恩华无奈道:
“贫道不会占卜,无法确定王恭将军的下落,但王恭将军平时只会呤诗写字,谈玄论佛,又极度喜好身份面子,这些东西在逃生时,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
司马雪道:
“我们御剑出去各处巡查一番吧,我担心天师道的笨道士敷衍我们......”
正说着间,一名天师道教徒进院,说道:
“师君有请高道长至大殿中,有急事相商。
”
大殿中,气氛十分凝重。
孙恩居上首而坐,殿壁两边,高矮胖瘦依序约有十数名修士在座,益州“冶头大祭酒”郑方的女婿原登飞,居殿中而站,手舞折扇,正在侃侃而谈,见高恩华与司马雪到来,众修停止谈论,均点头示意。
孙恩见到二人后,面色凝重,急促说道:
“高道友,有两个消息需要告诉你;王恭被曲阿乡绅钱强告密,让丹阳尹差役抓获,早已押向建康。
司马尚之四兄弟在荆州以外,被荆州恒玄军队打败溃散,现在恒、殷联军正向建康城杀来。
”
高恩华侧目见司马雪面色焦急,便道:
“孙师君对此事如何看法?”
孙恩道:
“王恭素来身无长物,忠正耿直,享有美誉。
王氏一族,更是多年信奉供养天师道。
本君正与教中长老商议如何具体施救,原道友正在谈论看法,两位一起听听吧。
”
原登飞见众人的目光,又重视聚集过来,面有得色,两腮笑出一堆皱纹,轻击折扇,扬声说道:
“当世不论朝野,均崇拜佛、道两家,仅就道家中,便有上清教、灵宝教、天师道三教。
但唯我天师道信徒数十万,势力横贯大江南北,如日中天,其余两教便已式微,诸位祭酒与长老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殿中诸位长老与冶头大祭酒们纷纷交头议论,确无一人出面应声,孙恩微笑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又点头示意原登飞继续讲下去。
原登飞脸上笑意更浓,高声道:
“天师道能有今天的势力,除了各位长老与祭酒们的努力,最重要还有一点,便是榜样的力量。
世人不论庶族寒门或流民佃户,皆仰慕士族豪门的一举一动,王氏一族中,王右军在一名老妇的六角扇上写两个字,世人皆出重金购买六角扇。
王右军、王献之、王凝之、荆州刺史殷仲堪都信奉供养天师道,这是在向世人证明,天师道是道家仙教,是光明神圣的道派。
信奉天师道,便是富贵与正义的选择!”
孙大眼站起身来,击掌道:
“天地良心,原道友高见,令人茅塞顿开。
王恭自王右军去世后,一直是王氏一族中的领袖人物,更是司马元显的敌人,现在荆州恒玄与殷仲堪正率军向建康杀来,司马元显必定要整饬军马,准备粮草,抗拒恒、殷联军,无暇分心他顾。
正是本教施救王恭,向世人证明,本教实力与匡护正义的最好时机!”
传功长老站起身来,问道:
“建康必竟是帝都之城,戒备森然,且不说护卫建康的数万禁军,便是士族豪门中的部曲府兵,怕是也极难对付。
老夫只想问,如何确保本教能一击得手,事后安然脱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