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恩面色凝重,缓缓在室内踱步.王廞也不打扰,端起黑色茶杯,独自啜饮品尝,默默想着心事,室内顿时寂静下来。(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海岸边、巨涛拍石的轰鸣声,喧嚣如雷,一声强过一声,传进室内。
“本君告辞,随后会命人送些江南黑杜美酒,请王大人品尝。
”
黑杜酒乃江阴本地土产,相传乃酒神杜康与前朝刘伶所创。
以江南糯米,慢慢蒸熟后发酵酿制而成,酒味甜醇温柔,刘伶饮此酒曾一醉三日。
江南名士均喜饮此酒,以证名士身份。
王廞在吴郡王府中时,便曾以黑杜酒宴请孙恩等天师道众修。
孙恩走后不久,室外人影一晃,王贞闪了进来,问道:
“父亲,你现在性情变了,好似并不支持孙师君兴兵起事。
”
王廞道:
“在吴郡王府中时,结交的全是江南士族子弟。
平时心中所思,口中所论,全与权贵有关,急盼建功立业。
曲阿一战,半日时辰内,王府中人十亡其九,王泰惨死阵中,江南王府士族的荣耀,瞬间灰飞烟灭,承天师道的庇护,避在海岛上闲看‘老庄’度日,现在如何会鼓动师君兴兵起事。
”
王贞媚巧的面上一阵沉思,说道:
“教中孙大眼等长老反复劝说孙师君,以保护江南教众之名兴兵起事。
如果真要起事,父亲认为,天师道有胜算么?”
王廞道:
“天师道信徒数十万人,但教中尚分‘苦’与‘甘’两派,现在支持起事的,应当是‘甘’派,他们大多是后期进入江南的士族与庶族人家,想借兴兵起事,在晋室掌握权势,但若天师道真正起事,最先反对的,也将是这一批人。
”
王贞奇道:
“此话怎讲?”
王廞道:
“天师道兴兵起事,初时必定群情踊跃,人人争出风头。
稍后,晋室朝廷必遣刘牢之带‘北府兵’平乱,战争将会持继下去,想想我王府训练数百名府兵,便要消耗大量钱财,若十数万天师道信徒起事,大量的粮草器械从何而来,只有去抢,但谁家又有这大量的钱粮器械呢?”
王贞应道:
“当然是江南三吴旧地的士族与庶族之家,只有他们才会囤积大量的粮食和各种物资。
”
王廞点头叹道:
“现在孙大眼等人,便如为父当年一般,均急盼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但若真兴兵起事,将来结局,不一定能落个栖身海岛的结局。
”
王贞问道:
“师君会听从父亲刚才的劝告么?”
王廞道:
“难说的很,孙师君向来心怀大志,只在诸多细末小节上,常常考虑不周。
树欲静而风不止,天师道中、热衷于权势之人,会利用每一个机会,挑动兴兵起事的。
”
益州凌风观,堂外天高云淡,秋风飒飒吹进堂内,白衣恒少在堂中负手傲立,两名“墨甲卫”面色恭敬的在禀呈情报。
“荆州恒刺史命小人传话;奔向荆州的流民人数太少,不足以把殷仲堪库存粮吃光,让少主多想办法,尽量多寻一些流民奔赴荆州。
”
恒少小眼中光亮一闪,问另一名墨甲卫军士道:
“城北的伧胡燕修有无异常?”
墨甲卫军士应道:
“燕修将整个客栈包下,门口设了修士警戒,小人近前不得,不停有燕修模样的人员从城外奔进客栈,但均是只进不出,不知客栈中虚实如何。
”
恒少嘲笑道:
“伧胡燕修终日在不咸山上餐风饮雪,个个变得人傻胆怯,上次在青城山道被本少暴打后,只会龟缩在客栈中不出。
我们要不要赶到客栈中,再暴打他们一通呢?”
天地宗长老贾智咳嗽一声,接言道:
“恒少,燕修虽然在益州人数少些,但不咸山在修真界中,实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我们目前的敌人乃云渺宫,不宜主动多树强敌,与燕修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
恒少嘴上虽然嚣张,但想起慕容雪吋挥舞雪湮剑时的狠辣,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便道:
“贾长老放心,本少心中有数,目前先将刺史哥哥交办的任务完成,让那些可恶的伧胡在客栈中住着吧。
”
贾智问道:
“恒刺史之命,恒少可有妙计?”
恒少小眼一翻,傲然道:
“妙计没有,但用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全算不得事情!流民需要什么呢,一口饱饭、一些布帛、一些希望而已,本少统统满足他们。
”
数日后,益州东城外,悄然支起一排粥摊,十数口笨重的大锅中,盛满黄灿灿的米汤,米汤的清香味,在秋风中四面飘溢。
益州附近郡县中的流民,闻香而动,短短数日内蜂拥而至,将益州东城门围得结结实实。
流民中、相互传递着一个消息:荆州刺史殷仲堪爱民如子,也在荆州开库放粮,凡赶到荆州者,均会得到免费的粮食与冬衣。
流民们顿时群情沸腾,扶老担幼,一路浩浩荡荡,争先恐后向荆州奔去。
通往荆州的古道头上,恒少令人摆了数张桌子,每个奔往荆州的流民都可以领到一两银子,充做路费。
凡是领到银子的流民,无不千恩万谢,欢天喜地而去。
晋室自建国后一直没有铸造钱币,先期直接使用汉代的五铢币,永嘉南渡后,三吴旧地一直使用江南士族沈充自铸的“沈郎币”。
沈充出身江南士族,一直跟随王氏一脉在晋室官居大都督,自铸的“沈郎币”模仿汉五铢币而制,只是又小又轻,吴人称之为“小五铢”。
晋境中,除了三吴旧地使用“沈郎币”以外,其他州郡很多时侯直接以粮食、布帛直接交换,最通用的钱币,便是银两。
恒少带领一队“墨甲卫”和十数名修士,手持折扇,迎风站于垂柳下,望着股股奔向荆州的人流,小眼笑成一条缝。
“哈哈,愚民可欺呀,殷瞎子这下可以行善施粮了,不知他库中的存粮多,还是流民的人口多。
”
天地宗长老贾智附合道:
“恒少妙计百出,远胜蜀相孔明。
仅仅出了一点点钱米,便将流民全部引向荆州去了。
”
恒少将手中折扇扇了两下,仰天大笑,正欲说些什么,小眼一斜间,忽见从益州城中走出两名女子,随着人流,缓缓而来。
两名女子人美如玉,腰腿修长,混在一群蓬头垢面的流民中,恰如珍珠混杂于一堆沙石之间,十分显眼。
待到离恒少数十步之遥时,一齐抬起头来,乜斜了恒少一眼,目光中充满狠毒憎恶,仿佛要将恒少吃了一般。
恒少猛然大叫道:
“天猎宗柯武的妹妹!”
两名女子也不应声,在人群中左穿右绕,快步而去,仿佛没见到恒少一般。
天地宗长老贾智,说道;
"确实是天猎宗柯武的两个妹妹,前番在凌风观中被人趁乱抢走,怎地今日出现在这里。
”
话音未落中,眼前白色飘闪,恒少已然纵身而起,在流民人流中,急急向柯武的两个妹妹追去。
贾智提声道:
“恒少小心,前面两名女子如此现身,其中必然有诈。
”
恒少恶狠狠的应道:
“本少以前的两个玩物,竟敢蔑视本少,谁给她们有胆子,定是最近没有吃鞭子,忘了谁才是她们的主人。
”
贾智心中暗叹一声,向一队“墨甲卫”军士和十数名修士命令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跟上恒少,若他有了闪失,恒刺史必将我们千刀万剐。
”
数月时间不见,柯武的两名妹妹道法好似增进不少,在流民人群中,穿行速度极快。
恒少心怀愤怒,脚下使上全力,三人间的距离在慢慢拉近,两盏茶后,离前面两女距离仍有一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