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挂碧梢,树影映流萤。
屋内掌灯,对镜梳妆。
晏息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摸摸钗上坠着的白色小玉珠,心里一阵喜悦,多了根钗子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好像,更有女人味了。
晏息对着镜子轻轻地转转头,小珠子一晃一晃的。这发髻挽的还真是漂亮,黎昕虽然是男子,手指却是修长肤白,一看就是一双抚琴下棋的手,没有沾过阳春水。
“我想他干什么,”晏息被自己给逗乐了,“他是个薄情郎...”
想到这,晏息又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文弱书生都是徒有其表,看着一个比一个斯文,其实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人面兽心。
不过黎昕不是文弱书生,他功夫不错的,今日还因为我被土匪欺负要出手....
晏息笑出了声,自己还真是世故不懂,当时驳了他的面子,不应该。
不对,他虽然不是书生,但也是徒有其表!回来的路上还要给我牵红线。不过黎道长在永利城人生地不熟,能为谁牵红线呢?会不会其实就是他自己,但是一听到被我拒绝,才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晏息瞪大眼睛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肯定是这样。随即又扶住额头,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得找他问问,但是半夜造访,用什么理由呢?
“师姐!”晏斯年声嘶力竭的大喊。
“啊?谁?怎么了?”晏息猛地回过神。
晏斯年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茶壶,小心翼翼,“师姐,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晏息故作淡定,“怎么了?”
晏斯年迟疑了半晌,试探着迈进来一小步,晏息皱皱眉。
晏斯年又试探着迈进来一小步,晏息一头雾水,“你到底干什么?”
“师姐,我刚才看你一会哭一会笑的,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变幻莫测,”晏斯年担心的问,“不会是上次的东西黎道长没有清理干净,要不我在叫他过来看看?”
晏息犹豫了一瞬,这个理由似乎不错,“也行..”
“那我现在去找他,”晏斯年转身就要走,连自己来干什么都忘了。
“等等,”晏息指指他的手,“提的什么东西?”
“啊,对了,”晏斯年把茶壶放到桌上,“我看师姐吃白斩鸡吃的那样香,这不是怕你吃咸了,从师父那偷了点华顶云雾给师姐解解渴。”
这群师弟们平时虽然一个个没正形,但是晏息一直把他们看做亲弟弟,今日贵香阁之事晏息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其实是不会向晏柄松告状的。
晏斯年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应该好好关心一下师姐,证明晏息的包庇是值得的。
晏息却是灵机一动,自己吃了白斩鸡,可黎昕吃的更多,剩下的也都被他带回去了。晏斯年无疑是给自己送了个合情合理的契机。
“你小子干的好啊!”晏息重重的拍拍晏斯年的肩膀,“真是我的好师弟!”
“师、师姐..”晏斯年本来是拿定主意师姐不会告状,眼下看着晏息眼放绿光,表情开心的过分,倒是有点不确定了。
“哎~怎么了,好师弟?”晏息和善的微笑,“今天你也辛苦啦,快些回房间休息吧。”
“师姐,我不辛苦...”
“胡说!怎么不辛苦!”晏息把晏斯年往门外推,“在贵香阁门口坐那么久多累呀!快回去好好睡觉,我的好师弟。”
砰——
“师..”晏斯年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门关的速度甚至差点夹了自己的鼻子,“那我走了。”
晏斯年摸摸鼻子,有点后怕,师姐最后的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晏息打开茶壶盖闻了闻,挺香。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正是深夜造访的好时机!
***
漆黑的房间,幽怨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你还记得,独守空房的弈鸣兄弟吗~”
黎昕后背冷汗直流,“还没睡呀,弈鸣。怎么不掌灯呢?”
“睡个熊!”弈鸣在桌子上暴跳如雷,“我饿的睡不着啊!”
“弈鸣莫急!”黎昕抬手把灯点上,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你看这是何物?”
“啥?”弈鸣凑过去闻闻,“肉?”
“对了,它叫白斩鸡!”黎昕轻手轻脚的打开。“泉石居的招牌,永利城的特产!”
“哇,是吗..”弈鸣开心的化成人形坐在桌子旁边,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板。
油纸包慢慢的打开,一只没有双腿的鸡瘦骨嶙峋的趴在桌上,只有头部和脖子是完整的,胸脯子都被撕了一大块。
“你莫不是在忽悠我。”弈鸣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一根手指直指桌面上的鸡,“永利城的人都喜欢吃鸡脖子吗?”
“弈仙人,这你就不懂了吧,”黎昕谎话编的顺其自然,“这白斩鸡保留完整的头部和脖颈,张嘴作一鸣惊人之意,当地人正是喜爱它寓意吉祥,俗话说,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将放水中净煮,中间提出两次,倒出腔中的水,以保持内外温度一致。用铁钩勾起后,再放在冷开水中浸没冷却,并洗去绒毛、黄衣,随即捞起。焖着十分钟,晾干表皮。色泽清新,鸡肉鲜嫩,食之别有风味啊。”
黎昕说的头头是道,弈鸣听得津津有味,张着嘴点头,“原来如此啊,我还真是井蛙醯鸡。”
黎昕乖巧的把油纸包推到他面前,得意洋洋,回来的路上请教了晏斯年一路的白斩鸡,没有白听。
弈鸣扯下鸡脖子,掰着鸡头和自己四目相对,“取材还真是讲究,这鸡还是双眼皮...”
不愧是活了千年,扯谎扯得如此逼真。
咚咚咚——
敲门声毫无预兆的响起,晏息提着茶壶在门外蹑手蹑脚的,“那个..落羽,我看你屋内明亮应当是还未休息,今天那鸡有点咸,想必你肯定也口渴的紧,我泡了点茶来...”
今天那鸡有点咸...
弈鸣恍然大悟,和手里的鸡头齐齐望向黎昕,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眼里悲愤交加。
“啊,是有点,晏息有心了,”黎昕虽然有点惊讶,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用手不断地示意弈鸣藏起来。
弈鸣哼了一声,转头当做没看见。
“晏息稍等,我给你开门来。”黎昕站起来揪着弈鸣的耳朵,小声说,“你想吓死她呀?”
“本仙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会吓到她?”弈鸣疼的龇牙咧嘴,手里还举着鸡头,“你个老树精敢欺骗我的感情...”
晏息在门外等了半天,听见门里隐约有些动静,却迟迟不见人影。
“难道是有什么事?”黎昕是道士,平常定然免不了与些鬼怪打交道,莫非有什么难处?
想到这,晏息有些担心,“落羽?我进去了?”说罢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噗——
一阵白烟冒起,一只白色狐狸目光呆滞的坐在桌子上。
黎昕干笑两声,不知道从何解释,“那个...”
“好..”晏息直接踱步到桌旁,放下茶壶伸手摸了摸弈鸣的耳朵,“好可爱的狗啊!”
狗!
弈鸣抬起头,张牙舞爪,七窍生烟,你哪只眼睛看本仙是狗的?
黎昕眼疾手快的抱起弈鸣,轻轻地抚摸他的狗头,“没错,是我养的狗。”
晏息弯腰眼里满是宠爱,“几岁啦?”
呵呵,四百岁了。弈鸣冷笑。
“四岁啦!”黎昕揪着弈鸣的耳朵微笑。
“四岁的狗应该正活泼呀,从进来到现在都没听他叫过呢?”晏息歪着头看弈鸣。
叫你个茶壶!我是狐狸!弈鸣很想挠她。
“叫,没事就叫,”黎昕作势用鼻子蹭弈鸣,轻声说道,“糖葫芦~”
弈鸣圆目怒睁,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卑鄙!
“怕不是生病了吧?”晏息有些责备的看着黎昕,“都没见你带他玩过,是不是没有认真照顾他?”
“怎么会!”黎昕一脸的人畜无害,低头慈祥的看着弈鸣,“叫两声来。”
四目相对,弈鸣虽然很想吃糖葫芦,但是他不想屈服在黎昕的淫威之下!
僵持了半晌,黎昕面色如常,手上按按使力,掐住了弈鸣的屁股。
“嗷——汪!”弈鸣的叫声堪称九曲十八弯,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吃了黎昕这个老树精!
“你看,这不是挺健康的。”黎昕把弈鸣放在地上,故意扯开话题,“晏息你刚才说什么茶?”
“哦,对了,”晏息转身拿起杯子倒了茶,“那鸡挺咸的,我看你又把他带回来吃,肯定要口渴的...”
晏息的目光看向地面,一只鸡头瘫在那,难道黎昕是拿回来喂狗的?
“啊,多谢晏息,”黎昕迈着浮夸的步子走到晏息面前,故作惊讶的看向地面,“哎呀!这鸡头怎么掉地上了,你这狗怎么可以偷吃呢?”
看来是喂狗的没错了。晏息尴尬的把茶递过去,“你吃的那样多定然口渴...”
“晏息你真是了解我,我正琢磨着唤人打些热水呢,”黎昕接过茶杯嘬了一口,“华顶云雾果然好茶。”
“你怎么知道这是华顶云雾?”晏息皱眉看向黎昕。饭桌上黎昕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懂品茶,能解渴就是好茶,晏息当时还生出了志同道合之感,难道是故意附和自己的?
“啊,对,我不太懂,”黎昕丝毫不慌张的将茶杯置于桌上,“我就知道这一种茶,就随便说的。”
黎昕虽然百年的时间都用在漫漫寻找心上人的路上了,但好歹他也是个神仙,辰良那老狐狸又是个自诩风雅之人,没事就拉着他下棋喝茶,说自己不懂品茶,那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