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阁,郡城最大的首饰行。
坐落在郡城主干道最醒目的位置,外表装修的奢靡华贵。内部装饰更是大气磅礴,柜台内摆放着各色珠宝玉石发出潋滟的光泽。
凌楚楚踏进店内,并未急着找严世卿说明来意。
她与严世卿交情不深,总共才见过两次面,一桩生意还未做成。若是贸然开口借粮,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
如今粮食稀缺,估计也只有严世卿这里可以买到粮食,为了渡过这次征粮的难关,一定要在他手里弄来粮食。
凌楚楚寻思着该怎样用最少的银子买到粮食,并且还不得罪严世卿。
此时她已经走到柜台前,一只白玉般的手横空伸出,落在隔壁的展柜处捏起里面的玉石兔子。
那手仿佛带着无尽的魔力,吸引住所有思绪。
凌楚楚眸光凝睇而去,落在那只手上。剔透莹润的白玉捏在白皙无暇的指尖依旧掩盖不住这手的光华。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没有丝毫柔弱之感。手亦如此,不知这手的主人该如何惊艳绝色。
凌楚楚眸光顺着这只手一路向上,停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原本期待的眸子浮上一抹失望,面前的男子样貌极为普通,大众化的五官只能算是顺眼,完全与惊艳沾不上边。
但那双眼眸深沉幽远,津着令人心悸的惑动。现代见过那么多绝色美男,却从未见过谁有如此惊艳的眸子。
凌楚楚感叹,古代帅哥真是多,凤沧魅惑、严世卿清俊、这个陌生的男子虽然样貌普通但那双眸子可谓惊艳绝伦。
或许是感受到陌生目光的注视,男子眸光转向身侧微微勾唇。一抹悠扬的浅笑荡开在微翘的唇角。还是那只白玉的手向前伸出几分,温润的声音如清泉般奏响在耳畔。“在下是否夺人所爱?”
凌楚楚骤然回神,浅笑着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公子并未夺人所好!”
男子安心的笑了笑,眸光在柜台内其他物件上流连,应该是纠结到底买哪个好。
未免误事,凌楚楚想尽快找到严世卿,抬步刚要离开。
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位姑娘,能否帮在下个忙?”
凌楚楚停下脚步,转身望过来,见男子求助般的望着她,那模样怎么看都让人难以拒绝。
“不知公子要我帮什么忙?”
男子见她搭话挺开心,翘起嘴角说明用意,“姑娘觉得这两物哪个更好?”
羊毛毡垫上摆放着两个物件,一个是先前男子拿在手中的玉石兔子,一个是朱钗。
估计男子要买首饰,在两物之间踌躇不知该买哪个,所以才会让凌楚楚当参谋。
前世她是学首饰设计的,对行业做过很专业的分析,评价珠宝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玉石兔子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虽只有指腹那么大,但做工精巧甚至连竖起的耳朵都栩栩如生。
眸光从玉兔处转回来,凌楚楚伸指捏起玉钗,细细打量,问道:“不知公子买给何人?”
男子回道:“舍妹!”
凌楚楚微微颔首,将玉钗放下,如实道:“做工精细,每一笔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可见铸造者精湛的手艺!”
店内的小厮得意的眯起眼睛,“这位姑娘说的是,我们这里都是几十年手艺的老造工!”
“但是……”凌楚楚话锋突转,“手艺虽好,可这设计着实拉低工艺水准。”
这玉钗可是镇店之宝竟被眼前的女子如此贬低,小厮不太高兴的拉下脸,眸中带着些许不悦。
“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这玉钗可是容华公子设计的!”
凌楚楚恍悟,“难怪!男人设计女子的配饰还是太过勉强呢!”
“你……”
小厮的话被男子挥手打断,他略带兴味的望着凌楚楚,“姑娘有何见解?”
“这钗用料考究,羊脂白玉做托,点缀大小不一的珍珠。”凌楚楚手指玉钗,缓缓道:“白玉流光溢彩,珍珠华润金泽,但颜色太过相近无法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很古板保守的设计,无法彰显出年轻女子的娇柔与活力。”
“那姑娘认为应该如何搭配?”从内堂先后走出两位男子,当先一位乌发玉面,英挺俊朗。
随后而来的那位正是凌楚楚要找的严世卿。
严世卿看清店内的女子,眼睛忽而一亮,随即笑着迎上前,“凌姑娘怎么过来了?是来买首饰的吗?”
凌楚楚颔首施以一礼,“今日无事来城里逛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少庄主,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严世卿清俊的脸庞上荡起一抹轻柔的微笑,“不知凌姑娘想买些什么?”
不待凌楚楚回答,一道冷傲的声音截过话,“过会儿再叙旧,你先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此人正是设计这玉钗的容华公子,店内大部分首饰都是他设计的,作品问世以来深受郡城女性欢迎,自诩了解女性需求,没想到自认为的得意之作竟被眼前的女子评价的一文不值。
容华公子走进打量凌楚楚,见她脸带黑斑,样貌丑陋,周身却透着一股华贵之气。心底疑惑,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如此风华气度。
先前的不悦渐渐平息,容华公子问道:“依姑娘看,如何才能彰显女子的娇柔与活力?”
店内其他顾客停下选购,纷纷转首朝这边望来。想看看究竟何人竟敢公然与容华公子叫板。
凌楚楚眸子轻转,已想到让严世卿支援粮食的方法。她清清嗓子,淡然道:“若用羊脂白玉做托,可加上红玛瑙或是红珊瑚。还有,在样式上也要做更改,这样的样式早就过时了,老土还俗气。”
“什么?你竟然说我设计的朱钗俗气?”容华公子生平最烦有人敢侮辱他的作品,今日被人掀了逆鳞,如何还能忍住,高声呵斥道:“你这个丑女,懂得什么叫艺术吗?知道什么叫设计吗?”
“就你这着装,还有你这发饰,一看就是便宜货,竟然还敢说我店内的朱钗老土。”容华公子翻眼看向凌楚楚,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虽然我不懂什么是艺术,但我知道一个真正爱艺术懂艺术的人,是不会把他的作品拿出来卖钱的!似公子这般以首饰谋取暴利,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懂艺术,这样的人恐怕才是最丑陋的。”
凌楚楚突然叹口气,“我虽然相貌丑陋,但也知其道理,外表丑陋不重要,内心丑陋才可怕!”言罢惋惜的摇摇头,奉赠怜悯眼神一枚。
“你……”容华公子气得脸色泛白,自诩高傲的贵公子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平日里都是他评定旁人的穿戴,指点其他首饰铺子的设计,何时让人这么彻头彻尾的评价过。
关键是这评价太过犀利,容华公子再难保持他清雅的贵公子模样,怒气不能自抑的狂飙而出,“哪里来的恶女竟然在此地撒野!”
凌楚楚并非有意挑衅,她原本就想着帮那个陌生男子当个参谋,没想到职业病发作,忍不住点评了几句,谁承想这个容华公子是个玻璃心,听不得别人说他设计的首饰不好。
这种高傲自满又自视甚高的男人,凌楚楚极为反感。淡然的拨开容华公子指着她鼻尖的手指头,眸光转向严世卿,“少庄主,这就是贵店聘请的设计师?似他这般随意践踏首饰的灵魂,又听不得丁点建议的设计师,经他手制造出来的首饰恐怕也很难迎合女性消费者的需求。”
严世卿微微诧异,暗暗佩服凌楚楚目光如炬。琳琅阁分店遍及四国,生产的首饰虽然备受女性推崇,但最近已有销量下滑的迹象。珠宝行当是严家的支柱产业,未免影响业绩严世卿最近都在琳琅阁内观察,就是为了找出业绩下降的原因。
“凌姑娘,内堂备有上好的碧螺春,上次你走的急,变蛋的事还有很多细节未能与你商榷,还望姑娘赏脸移步!”严世卿客气又热络的说着,朝凌楚楚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高抬贵手,别和容华公子计较。
凌楚楚其实也挺冤枉,就因为两句首饰的点评,竟然惹上容华公子这种傲娇货。见严世卿摆了台阶,她正准备顺势下坡,容华公子却又发话了,“你以为有世卿作保,我就能不追究你诋毁我作品的事!今日你必须向我跪地道歉,否则你就别想走出琳琅阁的大门。”
跪地道歉?!
凌楚楚挑唇冷笑,漆黑的双眸冷冽如冰,她上前一步站在容华公子面前,仰面盯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做首饰的精髓吗?你又知道首饰的灵魂在哪里吗?”
纤长的手指如出鞘的利刃直戳容华公子的心房,“你在设计首饰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你想的不是如何突出佩戴者的美丽,将原本微小的亮点放大成为焦点,从而掩盖她自身的缺点!恐怕你在想这首饰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利润?能让你博得到多少关注度?你从未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考虑,从未曾想过佩戴你首饰的女子是否会让人第一眼看过去,注意到的不是她身上的缺点,而是因为佩戴你设计的首饰而产生的那种难以忽视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