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没回来,重华宫一切照旧,小宝跨进宫门,一路上见到的太监宫女们忙不迭地给他请安问好,没人敢问丁公公为何昨夜一宿未归,他可是重华宫领班太监,只要恭妃不找他,谁敢过问他的行踪。
可惜这份得意也就持续了一会儿,进自己院子的时候,赵档头正在阴沉着脸等他回来。
赵档头因为要追踪一个案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回东厂行署那边,此时并不知道今天回来的丁小宝跟昨日有何不同。
他只知道上午刚回重华宫准备视察一下这边的情况,一个巴结他的心腹小太监跑来汇报工作,有意无意说起丁公公从昨天一大早出宫后,到今天还没有回来,心中大为恼怒。
他才是重华宫真正的总管太监,也是华公公死后唯一的继承人,重华宫的一切,包括恭妃与大殿下的起居饮食安排,都必须要经过他审核安排,至于那个丁小宝,他的便宜师弟,他根本就没把小崽子放在心上。
要不是看在死鬼华公公临死时竟然把诺大的抱石山庄留给小崽子的份上,要不是看在自己一时没抽出空把抱石山庄从小崽子手里夺回来的份上,要不是看在死鬼师傅刚死自己就对这个便宜小师弟下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的份上。
还能任由小崽子如此逍遥?再说了,重华宫是东厂严管的地方,严令任何太监夜不归宿,就是怕在外面被人收买,泄露了重华宫的情况。
即使小崽子如今已是八品官职的番子,即使他已经有权自由出入宫禁,那又如何?还不是依旧在自己的手板心里做事?未经自己批准就擅自留宿宫外,这就是犯了大罪。
小崽子一定是跑回抱石山庄享乐子去了,听说抱石山庄妖娆的小丫鬟不少,这小崽子手脚并用,磨磨镜子也是一件快乐似神仙的无耻勾当。
想到小崽子肯定是因为这些让他垂涎三尺的勾当才夜不归宿的,再想到这些无耻勾当应该本来是属于自己的,这份邪火就忍不住从赵档头心窝里子蹭蹭往上窜。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老子就在你院子里等着,等你小崽子回来好好治你的罪,嘿嘿,他美滋滋的想,这次你要不乖乖的把抱石山庄给老子吐出来,老子就索性寻个什么由头弄死你算逑。
正暗暗发狠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几个小宫女娇滴滴的笑声:“丁公公安好,你可真是的,也不来关心关心奴家几个。”
紧接着,小崽子无耻的笑声也传进来:“嘻嘻,两位妹妹生得这么俊,咱家一定抽时间好好关心关心,晚上留着门,咱家有空了就过来。”
紧接着,一阵臭不要脸的嬉笑声不断传进来,弄得赵档头怒火一阵阵往上涌,悲愤地想,麻皮的小崽子,昨夜里在外面折腾一宿也没折腾够,精力不错嘛。
小宝得意洋洋哼着小曲儿进了院门,一抬眼就看见赵档头皮笑肉不笑地瞅着自己,心里一愣,心道这孙子今儿怎么这么闲?
“小师弟的日子过的很悠闲嘛。”赵档头冷笑着讥讽道。
要是放在昨天,小宝此时就该心里犯嘀咕了,可今天那是大不相同,自己正愁着找不出来这孙子的茬呢,这孙子就自己送上门来,真的太懂事了。
“师兄安好,师兄今儿怎么有空到师弟我这里来串门了啊?来来来,屋里坐坐。”他嬉皮笑脸道,心里头坏水不停在紧急翻滚,伸手就把赵档头往屋子里让。
赵档头见他这副惫懒模样,再也顾不得装风度了,将脸一板,冷声道:“丁小宝,本档头面前不得无礼,我问你,昨夜为何夜不归宿?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小宝满不在乎笑道:“怎么啦师兄,谁这么不长眼惹到您啦?来来来,别拉着脸生气,快点进屋,师弟这里还有些好茶。”
边说话,小宝一面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屋子里推。
“放肆,”赵档头勃然大怒,一把打开小宝推他的手臂:“丁小宝,你可知罪?”
小宝摸摸鼻子,一脸无辜道:“知罪?知什么罪?师兄你喝高啦?”
“你说什么?”赵档头气的声调都已经变了,伸手指着小宝的手都直哆嗦:“丁小宝,你给本档头跪下回话。”
小宝就是想戏耍戏耍这孙子,泄一泄以前被他敲诈的气。于是装作委委屈屈模样跪倒在地,拉长声调怪声怪气道:“哎哟喂,我的大师兄,您别发火啊,师父尸骨未寒,你不会这么快就想要大义灭亲了吧?”
赵档头恶狠狠道:“少来跟本档头攀什么亲,咱家问你,东厂规矩可曾忘了?”
小宝眨眨眼:“规矩?什么规矩?东厂规矩多着呢,师弟我哪能一一背的下来。”
赵档头嘿嘿笑道:“那好,背不下来今儿咱家就给你长长记性,以下犯上抗命者,杀无赦。”
小宝做出一副恐惧的表情抱住脑袋:“杀无赦?师……师兄,小宝年纪小,胆子也小,你可别吓唬我。”
赵档头冷冷道:“吓唬你?我问你?昨夜为何夜不归宿?”
小宝摸摸脑袋,假装努力回忆道:“昨夜?我想想啊,昨夜师弟我是没有回来,可是我也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啊。”
赵档头怒道:“为何回不来?”
小宝道:“反正,反正就是回不来,师兄,别一个劲儿吓唬师弟,你想怎么着吧?”
赵档头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想怎么着?我问你,重华宫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厂督大人严令要尽忠职守的地方,你未经本档头批准,擅自夜不归宿,本档头认为,你极有可能在外面勾结乱党,现在就可以将你拿下,下到东厂大狱细细刑讯,不信你不招。”
“东厂大狱刑讯?”小宝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放声哭嚎道:“师弟我听说东厂大狱一进去可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师兄你饶命,师兄饶命啊。”
“现在知道怕了吧?”望着小崽子这副惊恐模样,赵档头这才觉得吐出一口恶气,又进一步吓唬道:“现在怕也晚啦。”
小宝一边假哭,一边在手指缝里露出眼睛苦苦哀求道:“师兄救我,师兄救我,师兄是东厂大档头,一定能救我的。”
见小崽子终于上了轨道,赵档头眼珠子转了转,叹口气道:“唉,师傅临死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都怪师兄我平日里公务繁忙,一时没顾上管教你,导致今日你闯下杀身之祸。”
小宝又眨眨眼道:“可是,刚才师兄说是你认为我勾结乱党的,你要是不认为我勾结乱党,我哪来的杀身之祸?”
赵档头语气一噎,恼羞成怒道:“闭嘴,我……我……,师兄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件事一早就汇报上去啦,上面雷霆大怒,一定要拿你治罪。”
小宝哭丧着脸道:“那,那该怎么办?师兄你可是小宝的亲师兄,你一定要救我,师兄你一定要想办法啊。”
赵档头假装苦恼地原地转了几圈,叹息道:“唉,救你也不是没办法,可是,难啊……,唉。”
小宝道:“有什么为难的?师兄你尽管说,小宝能做的一定全力去做。”
赵档头叹口气:“师弟你不知道,你的事情已经惊动了东厂高层,要想救你,只有去求理刑千户崔大人,那个崔大人你可能不认识,那人贪的很啊,唉,恐怕没有几万两银子都难让他松口啊。”
“几万两银子?”小宝瞪大眼:“可是师弟我哪有这些钱啊?师兄你也不是不知道,师弟我所有的身家也就只有师傅留给我的那个庄子,可这庄子一半的收成我都给师兄你啦,眼下哪能凑得起来这么多钱呢?”
赵档头听小崽子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又叹口气道:“罢啦,谁让师兄受了师傅临终嘱咐要好好照顾你呢,我那一半收成也不要了,我帮你把庄子卖了,先保住你一条命,度过眼前这一劫吧。”
小宝挠挠头:“庄子卖了,那师弟我岂不是又一贫如洗啦?”
赵档头嗤笑道:“你糊涂啊,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只要保住一条命,害怕以后没机会赚钱?”
小宝恍然点点头:“不错不错,命比钱重要,师兄说得有理。”
“可是,可是师兄刚才说的理刑千户崔大人,好像没有那么贪啊?”
赵档头一愣:“你说什么?”
小宝嘻嘻一笑道:“我是说,您刚说的那位崔大人,为人和善,和师弟我关系好得很,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贪啊?”
赵档头有点发蒙,赶紧又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又不认识崔大人?什么跟你关系好得很?”
小宝笑嘻嘻地爬起来,揉揉膝盖,掸掸袍子上的泥土,悠悠道:“我怎么会不认识崔大人呢?我和崔大人与厂督大人聊天聊了一上午,这才刚刚告辞回来的。”
“师兄你不信啊?师兄你别瞪眼啊,师兄你看,厂督大人和崔大人还给了师弟这个东西呢。”
说着话,小宝从怀里乱掏一阵,掏出块腰牌给赵档头看。
“七……七……七品大档头?”
赵档头突然有些口吃起来,拉着腰牌的手跟打摆子一般,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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