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一道讲究的是淡从本心、随遇而安,一直以来我所求却是能混出个名堂,将曲罗山的名号发扬光大,顺便也能有余下的银子让我吃遍天下美食。良忻表示这是个十分雄图大略的理想,然而这个雄图大略的伟大理想自然是遭到了师兄们一致的鄙视。师父那个老神棍倒并没有说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只说民以食为天,多尝尝美食也挺好的。师娘一惯替我拍手叫好,说我最好是能嫁个乘龙快婿,这要什么还不得就有人送到跟前。
当我把这番话说给罗慕寒听的时候,他满脸都是诧异好奇的神色,额外还加着一点向往,“听你说的,曲罗山就像是个偏僻的山沟沟,但到底是怎样的山沟沟,竟然教养出你们这样洒脱的师兄妹?”
我向来是没人夸奖都要自个往自个儿贴金的,如今他这样夸赞,我自然就是顺杆子往上走,“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师兄妹个个都是术法高深武艺高强锄强扶弱光明磊落啊?羡慕吧羡慕吧?深宅大院里的世家公子可是觉得眼热了?”
“……你听错了,我方才什么都没说。”罗慕寒满脸黑线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哈哈一声笑得满心畅快。
回到涤尘堂已经两日了,当时大师兄他们下到在坟底下,发现墓道口上的道法禁制也是好一番心惊,好在曲罗山一脉修的是纯正之法,故而穿过那禁止并未费多少气力,只是进了墓道才发现不妙,修建那坟下坟的显然是个中高手,极其了解正宗手段,墓道里所有的封锁皆是针对正宗设下的,恰恰是反行而为。师兄们小心翼翼见招拆招才趟过墓道进入墓室,本以为费了如此大力气布这些阵法来守卫,那墓室定然九曲三折如地下迷宫一般,结果进去了才发现当真是所料未及,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是个万人坑,对,万人坑。
我再三追问是个什么样的万人坑,大师兄他们都不肯再详加描述,我摇起拳头威胁良忻,他也只是摇摇脑袋紧闭嘴唇守口如瓶,我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大师兄说那万人坑中尸骨虽干却并未腐坏,被堆积在一起,他们一走进就感觉到了大股煞气扑面而来,尸骨上方盘旋着数不清的魂魄,被四周墙上的符文阵法困在一起,一团一团挤压在一个圈子里,以至于那些魂魄几乎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只能隐隐听见圈中传来嘶哑的哀嚎声,犹如凡人断气之前的**嘶喊。魂魄阴气被符文阵法压制,聚在一起不能大面积散开,顺着阵法预先留出的出口徐徐向外渗透,这就是导致杨家庄变成阴村的原因了。
师兄们见到这场景自然义愤填膺怒不可挡,当下就摆阵出手,想要化了这一处阴煞之气,却不想那四周的阵法法力着实不容小觑,竟能抵住他们五人的硬碰硬,再加上本就是阴气聚集之处,人体阳气被大大压制,一时之间两方相抗,大量阴气被牵引波动,居然顺着两边阵法碰撞时扯出的缺口向墓道之外涌去,这才造成我们在地面上突然遭遇的那大量阴气。
曲罗山一惯的做风就是见好就收打不过就跑,大师兄一定神就知道此事一时半会不能善了,当机立断下令收手,改用一道“大断流符阵”将涌动的阴煞之气暂时压住。
“大断流符阵”是威力极强的一种阵法,合三人之力将事先画好的三十六张断流符以天罡之势布好,与我在杨家庄村口布的隔息术有相似之处,不过法力却天差地别,耗费的灵力自然也就增加许多。大师兄说以他和二师兄三师兄几人的灵力,那符阵最多能撑过七天,七天一过,坟下坟的阴气没了压制,又加上原本的阵法被扯动,就会大量涌出地面,那么离的最近的杨家庄恐怕就再无生人了。
“那就发动村子里的人全都暂且迁走,那些阴气盘桓在地面之上最多也就只能停留数日,被阳光一晒,不长时间就会自行消散。”罗慕寒提议到。
大师兄他们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办法,俱是皱着眉头不说话,罗慕寒不明就里一脸疑惑。
三师兄向他解释道:“村民都是普通的人,他们不会理解我们所说的阴气到底有多可怕,贸然让他们搬离家园土地,他们不可能答应的,何况整个村子都要动,万一有人误会,闹到官府,我们再要行事就会麻烦很多。”
罗慕寒皱着眉头不在说话。也难怪,他是靖州罗家的公子,自小就是生活在被人尊敬看重的环境里。罗家是驱邪世族,又兼之精通岐黄之术,上门的人皆是慕名请求,所以行事自然不用考虑估计这许多,现在跟着我们在这离靖州千里之外的小地方,还得顾忌村民是否误会,一时竟觉得束手束脚起来。
“喂,是不是觉得好麻烦啊?”我挑眉问他。
他难得是一脸郁色闷闷不乐,“倒不是觉得麻烦,而是想说,我爹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啊,知道我见识不足需要出门历练。”
我们几人皆是一脸赞同的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齐齐道:“真有自知之明!”
罗慕寒满脸黑线应声而倒,躺在桌子底下装死不肯起身。
我从口袋中摸出一颗剥好的栗子偷偷塞入口中,闭着嘴巴悄悄咀嚼。真是挫败感十足,从前一直觉得我们都是曲罗山上的高徒,高徒啊,下山之后那一定得是所向无敌诸人敬仰,可是现在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嘛,遇上的主儿一个比一个凶狠,未成型的血修罗给了我一下,让我拖着个受损的魂魄变得跟病秧子一样。现在一个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修建的坟下坟,居然让我们几人合力出手也无法破除,七天之内要是还搞不定,整个杨家庄都要完蛋,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不插手,杨家庄就算是阴村,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十年。
想到这里,我鼓着腮帮子伸腿踢了桌子下的罗慕寒一脚,“喂,你们靖州罗家不是很厉害吗?倒是出个主意啊。”
罗慕寒从桌子底下爬出,早上才换好据他自己说是用来吸引大姑娘小媳妇眼光的一袭翩翩翩白衣上已然沾上一片瓜子皮和桌角灰,他也没在意,只是重新趴在桌上用双手托着腮帮子无比哀怨道:“唉!我恐怕是罗家最不成器的大后生了,我爹一早就叮咛我,千万别说自己是靖州罗家的人。”
别说自己是罗家人?大哥,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是罗家公子,倒是掩饰一下喂,你一见人就大大咧咧说自己是姓罗,生怕人不晓得你师承来历一样出手就是罗家有名的丹药和招数,这会儿又讲自己需要隐藏身份了?我盯着罗慕寒,“你装,你丫继续装!”
罗慕寒被我盯得发毛,一转头,发现其余人居然与我保持同样的眼光死瞧着他,登时气就软了,摆手就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我说,我已经在想法子了,我保证为了涤尘堂身先士卒死而后己。”
“嗯,这还差不多,你要知道,你现在也是涤尘堂的一分子,以后我们要是发扬光大,成了流芳百世的名门大派,你可就是元老人物啊,百年之后灵位也会被后世弟子瞻仰朝拜的。”大师兄对着罗慕寒极有耐心的谆谆教导。
“良潼大哥,额……哪个、百年后的事、是不是说的太早了,我、渗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