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两人默默的走着,皆无话。临到分叉路口时,凤离苏忽然叫住他,凤浅月回头看着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凤浅月,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请你不要动一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凤浅月挑眉一笑,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反问道:“五哥这是在告诉我,沈一是你的人吗?”
凤离苏垂眸:“她不是谁的,她是她自己的,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嗤的笑出声来,凤浅月面带嘲讽:“你一个人质,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又凭什么认为可以保护得了她?”
凤离苏冷笑:“那你尽可以试试。”
凤浅月也冷笑:“五哥是喜欢一一吧?”
凤离苏沉默。
凤浅月慢悠悠的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无赖,笑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欢她。”
凤离苏眸光一冷,盯着他那张纨绔的嘴脸道:“凤浅月,你在我的面前不用装,众所周知,你喜欢的人是白国公主云浅,怎么?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她?如今就要放弃了?才让一一来做替身?”
一番话,让凤浅月的面色冷到了极点,脸上伪装出来的纨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眸光冰冷如刀,薄唇紧抿,额头青筋暴起,明显的已经被他激怒了。
凤离苏冷冷的看了一眼他紧握成拳的双手,一声冷笑。笑音未落,一股劲风朝他面门袭来,唇角冷笑未散,一个后退,凤浅月挥出的拳便落了空。
凤浅月收拳看着他:“传说中的人质五殿下,竟然身怀武功,若是传出去,可真是个不太好的消息。”
凤离苏淡淡回看他:“传说中的七殿下体弱多病,竟不想也有武功?你既不能如传说,我又何必惧怕揭露!”
此时路上无人,二人之间风声鹤唳。一时风起,白影一闪,已至凤离苏面前,他却是不慌不忙,伸出一掌与他相击。
二人掌面未相触,却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迎面冲击而来,两股不同的力道相互抵触,终是反弹而出,二人身形皆快速往后跃开,以免受到劲道的撞击。
待周围风静,二人又都是面无表情的笑了笑,再没动手,各自走了。
要说白云一在刑部的日子,之前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尚且对她很客气,后来可能是凤衍卿暗中打过招呼,所以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时不时找些错处,挑她的毛病。
白云一也不恼,她知道,这是上次西北干旱之事她抢了头功,让凤衍卿当众难堪了,所以现在想要打压她,不让她有出风头的机会。凤衍卿就是这样,容不得任何人比他优秀,任何比他出色的都会被他视为眼中钉!
此时,白云一正在陪同刑部侍郎曹贵巡视牢房。阴暗潮湿的刑房内,霉味冲天,走在其间,两边的牢房中,不时会有犯人伸出手来,挥舞着叫喊,却被狱卒用皮鞭狠狠抽了回来。
路过刑房时,白云一忽地止住了脚步,面向着墙上挂着的那些狰狞恐怖的刑具,铁链、皮鞭、匕首、铁架、铁钩……每一样上面都有擦不掉的斑斑血迹。
白云一眯着眼一一打量,一双黑眸中神色难辨。
这里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在这个刑房,几乎受遍了每一种刑法……
走在前方的曹贵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白云一,不耐烦道:“看什么呢?过来。”
白云一走过来,他便从狱卒手中拿过皮鞭递给她:“你来做!”
白云一握了握手中皮鞭,踏步上前,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出铁栏,接着一个瘦弱的妇人映入了她的眼帘,一双眼睛盯着她,亮的吓人!
白云一握鞭的手停住了,她以为重新回来,她足够改变了,以前看过人心变幻,世态炎凉,她已决定不再如从前那般单纯善良。她以为死过一次伤过一次,她不会再对任何人留情面!
可是如今,她却犹豫了。看着那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一下子犹豫了。
曹贵催促道:“愣什么呢?还不动手?”
他以为这一声,她必定就一扬鞭子狠狠的抽下去了,可谁知,白云一却又握着鞭子走了回来。
曹贵挑眉冷笑:“怎么?沈三公子这是要违背我的意思吗?”
白云一也冷冷一笑道:“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
曹贵冷哼:“哼~你在沈家,那是高高在上的沈三公子,可在这里,你起码还是我曹贵的下属,不听我的命令,那可是要受罚的!”
白云一冷眼瞧着他:“怎么?曹大人要对我动手?”
“这是规矩,不能因为你是沈家三公子就免了,王子犯法还与民同罪呢。您呐,要是受不了呢,就听我一句劝,趁早回去做你的三少爷就行了。”
说完,鄙夷的笑了笑,站在他身边的几个狱卒也很配合的轻笑了起来。
白云一勾勾唇,毫不介意:“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整日里跟些杀人犯在一起,又能好到哪里去?今日听了曹大人一番话,让沈一茅塞顿开,恍然领悟,只是要辜负三殿下的一番美意了。唉……”
说着,又对曹贵一躬身:“多谢曹大人提醒,沈一这就回去了,若是三殿下问起,还请大人多替我解释解释。”
说完,作势转身就走,曹贵心下一惊,忙忙的唤住她,“我只是那么随便一说,三公子又何必较真呢。这鞭本就不该是三公子这样的人来用的。”
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早就将白云一骂的底朝天了。如果不是因为三殿下特意交代,他才不会去管她回去与否!如果凤衍卿得知是他气走了她,那他的官职生涯也就到头了!
白云一看着他,做出很不开心的样子:“曹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沈家世代文臣辈出,只会动动笔杆动动脑子,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的做不出来。其实我听说,打人杀人的事做的多了,会断子绝孙……”
曹贵嘴角抽了抽,不知是该陪笑还是想要骂人,谁都知道,他曹贵四十多岁的年纪,膝下还无半个儿女。
说来也奇怪,他家娘子连着怀了三胎,每一胎都只在腹中活了五个月便死了,生下来的总是成了型的死婴,个个是儿子,却没有一个能活着出生。
曹贵带着他娘子寻遍名医,可最终一无所获,后来就再也没怀孕。于是有人告诉他,可能是因为他在牢狱中当差,常常会被狱中怨气缠身,从而导致孩子不得安然出生。一开始,他根本不信,纯粹认为那都是在乱扯,可时间越长,加之连着三个孩子的教训,他便隐隐有些信了。
后来他便不经常来狱中,即算来了,也从不亲自动手。
如今被白云一这么戳破心底最痛的地方,还不能发火,曹贵憋得有些难受,两眼犯红,半天终是缓了过来,陪笑道:“不用三公子动手,您尽管命令这些下属去做好了。”
白云一心中憋笑,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多谢曹大人关照。”
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仇恨,待曹贵疑心再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
白云一又陷入了噩梦,无边的黑暗中,她疲于奔命,耳边除了自己重重的喘息和脚下匆匆的步伐,什么声音也没有。
潜意识里,她觉得只有不停的往前跑,才能找到出口。
脑海中快速闪过很多人的面孔,还有很多零碎的画面,快的她想抓抓不住,想看看不清,一闪即逝。
终于,画面慢慢平缓,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再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黑暗中了。头顶一把火把熊熊燃烧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柴油味,照的她眼睛一阵刺痛。
转身打量自己所立之处,不大,只有三面墙壁,还有一面则是铁架子做成的铁栏。墙壁上,还挂着一些雪亮森寒的刑具。
这是……
未等她反应,便听得一阵脚步声,抬头望去,有几个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的官服品阶较高,看上去像是刑部郎中的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隐隐有了白发。
此人正是现如今的刑部侍郎曹贵!
有狱卒搬来凳子,曹贵靠着铁栏坐下,目光抬起,看了看对面铁架上绑着的披头散发之人,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三殿下说了,只要你肯招,立刻就减去对你的刑罚,想必你也吃了不少苦头,晚说不如早说,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
被绑在铁架上的人低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便没有再理睬他。
曹贵冷笑一声,招来一名狱卒:“还有什么刑法没给她用过的?尽管给她用上,我倒是要看看,这人的骨头究竟能有多硬!”
那狱卒说道:“禀告大人,这,这些刑具全部都用过了。”
“哦?”曹贵面露惊讶之色,“都用过了?”
“是。”
曹贵起身,走到了那人的面前,拎着她的长发将她垂着的头提起来,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此刻却沾染了鲜血,只留一双黑眸冷冷的看着曹贵。
曹贵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道:“啧啧~竟还长得不赖~弟兄们,你们多久没碰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