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杨霄做着结伴上学的美梦时,他的姐姐樊桂英却已经初中毕业两年了,在家帮忙做家务。
樊桂英现在已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一米六的个子,隆起的胸部都是证明。她读书读得晚,十八岁初中才毕业,如今刚满二十岁,就要被杨旭那个狠爹逼着嫁人了。
杨旭左挑右选,人品好的不选,有才华的不挑,偏偏找家里有钱的,他相中了我们村首富杨百乐的二公子杨二。杨二生下来就是个哑巴,父母因为他的缺陷,对他百般溺爱,养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性格。
杨二在读书期间就不学无术,结识一些调皮捣蛋,敢和老师叫板的学渣,在学校里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
这群人在学校里欺负别人,出了校门就被社会上的混混欺负,也是在夹缝中过活的一群土鳖。杨二终于在一次和同学的打斗中,不小心弄瞎了对方一只眼而被学校开除。从此,学校里少了一霸,社会上却多了一个人渣。
杨二凭借着自己的心狠手辣和有个有钱的爹,竟在短短时间内混成了那个地盘上的老大,较之以前更加无恶不作,同学们见着他更是绕着道走。
樊桂英听说要嫁给杨二,誓死不从,被杨旭搧了几个耳刮子,躲在屋里不出来。樊小花找杨旭理论,换来的也只是拳打脚踢。
他们三个人的矛盾在一天晚上激化升级,酿成了我们村历史上流传最久的一出人间悲剧,从此骨肉分离。
就在我和杨霄为能够结伴读书而高兴的那天,我们在山上耍得太晚,从山上下来时天已经黑透。他乐呵呵地向我道别,回家去吃饭。我抬头看看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看到一抹亮丽的闪电像蛟龙般闪过,然后就听到轰隆的雷声。
娘抱怨道:“小祖宗,每天都玩这么晚才回家,天快要下雨了,不怕淋死你个兔崽子。”
我对娘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娘乐了,我们娘俩便开始吃饭。这时,黄豆般的雨滴伴随着电闪雷鸣劈头盖脸地向望日村砸来。我对娘说:“娘,我怕。”
娘拉我入怀,一边啃窝头一边安慰道:“别怕,有娘呢,喝完粥就睡吧!”
娘搂着我躺在炕上,她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她在想爹,而我是因为害怕轰隆的雷声和会吐火舌的闪电。
正在我们娘俩似睡非睡时,大门突然“嘭嘭嘭”响了起来,这时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沥小雨,雷声也停了。娘问是谁,门外响起马大婶惊慌失措的声音:“将天娘,快,快开门,出大事啦!”
娘请马大婶进屋,马大婶铁青着脸,额头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嘴唇哆嗦道:“将天娘,不好了,樊小花死了!”
娘内心一惊,上身不由得抖动了一下,赶忙问道:“怎么死的?”
马大婶的表情像是要哭了,抹了一下眼角,道:“喝药死的——都是被杨旭那个畜牲逼死的!走,我们去看看吧,好歹都是邻居。”
娘穿好衣服,转身对我道:“将天,你乖乖睡觉,娘去去就回。”
我撒娇道:“娘,我一个人怕,我也要去。”
马大婶道:“让将天去吧,不让他进去看就是了。”
娘一手抱着我,一手锁门,然后和马大婶淋着小雨向杨旭家摸去。离他家十几米远,就能听到很多动静。我们听到大人的抽泣声,孩子的哭喊声,听到男人的咳嗽声,女人的议论声。
进了杨旭家的院坝,里面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烟头明灭,忽明忽暗。大部分人沉默不语,小部分人在小声议论着发生的一切。
娘几年都没踏进过杨旭的家门了,但今天她来了,只是为了最后看一眼死去的樊小花。她和樊小花都是苦命的女人,同病相怜,自然惺惺相惜,最后送她一程也是应该的。
娘对我小声道:“小孩子家就站在院子里,别进来。”
娘和马大婶走进堂屋,我趁她们不注意,也混了进去。我看到堂屋的地板上放着一张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盖着,什么也看不到。我又看到樊桂英和杨霄正一边一个跪在门板的两边,哭得都成了泪人。
这时,我闻道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不禁有种想打喷嚏的冲动,但在这种严肃的场所我还是忍住了,只是狠狠地抽动了两下鼻翼。
娘和马大婶的手微微哆嗦着,庄重缓慢地揭开了盖在门板上那张白布的一角,我从一个大人的腿缝中看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张脸。
是樊小花的脸——是那个拿东西给我吃,待我很好的樊小花大娘的脸。她的脸不见了昔日的安详,不见了昔日的生机,是那样的铁青,那样的死气沉沉,看一眼便会让你毛骨悚然。
我怔住了,仿佛得了魔症,仿佛被樊小花大娘上了身,我的脑海里全是这张脸。铁青干瘪,狰狞可怖。我想哭却哭不出来,还好这时娘把白布放回原位,遮盖了这张脸。
娘瞪了一眼蹲在一角抽闷烟的杨旭,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我当时很想冲上去安慰杨霄,但一想起那张可怖的脸我就挪不动脚,被吓得寸步难行!
娘拉着我回家,在回去的路上我听到了她压抑的抽泣声。
杨霄一连三天都没找我玩,娘也不准我去找他。我知道他这几天难受,也不想去打扰他。
后来,从邻居们的嘴巴里传出了这出悲剧的来龙去脉,沸沸扬扬,情景不一,经过我筛选加工,便成了一部完整的血泪史。
杨旭好吃懒做,好色烂赌,三天两头往孙寡妇家跑,送粮送钱,一点家底很快被败光殆尽。孙寡妇对他态度转冷,爱理不理,指桑骂槐,激出他一肚子无名火。因此,他才想与村子首富杨百乐攀亲,谋取利益。
杨旭逼迫樊桂英嫁给杨二,樊桂英誓死反抗,樊小花也誓死保护女儿,为此,杨旭没少打她们娘俩,无名火被越点越旺。
就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杨旭从外面醉醺醺地回到家。樊小花和杨霄已经在炕上睡着了,樊桂英起来小便,被杨旭堵在厕所门口。
借着厕所昏黄的灯光,杨旭乜斜着眼上下打量穿着背心短裤的樊桂英,看到她美丽的脸蛋,雪白的脖颈,凸凹有致的身材,色心顿起。色胆能包天,他伸出魔爪攫住了樊桂英一个坚硬的奶子,在她身上胡乱摸起来。
樊桂英本以为杨旭只是又要逼她嫁给杨二,因此没有防备,被杨旭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回过神后便大声呼喊:“娘,娘,快救我!”
樊小花打了一个激灵,也是穿着背心短裤就冲了出来,她拉亮院坝里的灯,看到杨旭正撕扯樊桂英的背心,便跺着脚骂道:“杨旭,放开她,她可是你女儿啊,你个天杀的畜牲!”
樊小花边骂边去拉扯杨旭,杨旭五大三粗的,酒劲又刚上来,哪里拉得开。樊桂英的背心已经被扯得七零八碎的,露出白生生的肉和两个嵌着小红枣的铁馒头。
樊小花抓住杨旭的胳膊,瞅准了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渗着血珠的牙印。杨旭‘嗷’了一声,一脚把樊小花踢翻在地。
樊小花闪了腰,挣扎了两下没有站起来。她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浑身泥泞地爬到灶房的窗台下,摸索到一个塑料小瓶,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弥漫开来。
她泪流满面地对着杨旭吼道:“畜牲,住手,你要再不放开英子,俺就喝了它!”
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半边天空,见证了正在进行的兽行。杨旭这时正在撕扯樊桂英的短裤,二人被雨水浇得像刚从锅里捞出来似的。
杨旭被樊小花声嘶力竭的吼声吓了一跳,但只是怔了一下,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樊小花一不做二不休,咕咚咕咚就把大半瓶农药灌进肚去。樊桂英大声哭喊道:“娘,娘!”
杨霄被吵闹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院坝里看到了悲惨的一幕:爹将姐姐推翻在地,压在她身上撕扯她的短裤;娘趴在灶屋的窗台下,口吐白沫,正响亮地打着饱嗝。
杨霄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娘,娘,爹,娘快死了!”
杨旭被儿子的大叫惊了一跳,酒也顿时醒了一半,慌忙从樊桂英身上爬起来,抱起樊小花往村卫生所冲去。这时,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樊小花嘴角的白沫和身上呛鼻的农药味。
樊小花喝的农药太多,没被抢救过来,死在了村卫生所。卫生所的守门人老余头找了一块破旧的门板,和杨旭把樊小花的尸体抬了回来。回来的路上,惊雷远去,闪电隐遁,雨越下越小,最后变成了淅沥的小雨。
樊桂英和杨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惊动了四邻,大家才意识到出了大事,披衣下炕,纷纷往杨旭家里摸,那时娘牵着我,和马大婶一起走在去杨旭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