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墨雪的眼睛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将手放在被子上，被子下便是她的小腹。
她的声音很轻，苏雅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没了，也好，以后就不会妨碍大家了。”
“其实”
陆墨雪抬头看着苏雅，打断她还没说出口的话。“不用安慰我，我不觉得难过，这个孩子的存在让我，让陆家人都蒙羞，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产物。”
“医生还说了什么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陆墨雪表现得有些热切。
她现在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苏雅不敢告诉她医生说的那番话，怕让陆墨雪受到连番打击。
“你先好好休养，别担心别的，这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说到这里，阳台的门哐当一声响了，陆衍走了进来。
兄妹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陆墨雪很快撇开视线。
她说累了，要睡觉。
苏雅扶着她躺下，很快，陆墨雪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这个过程，陆衍一直在旁边看着。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夜深人静，苏雅的眼里多了几缕血丝。
“去休息一下，你后天就开始比赛了，这里我守着。”陆衍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拉到旁边的陪护病床上。
苏雅没有反对，但没有睡意，只是坐在床边。
他站着，恰好面对面，跟她比邻。
还是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裤，但现在不管是他的衣服还是裤子，都多了几层褶皱。
“出去说说话吧，我不困。”
苏雅看了陆墨雪一眼，确保她已经睡着了，才打开病房的门，跟陆衍一起出来。
旁边就有一张长长的椅子，深夜的住院楼走廊里没有人，他们两人形同鬼魅地在外面游荡，地上投射出两个人的倒影。
陆衍掐了烟，将烟头丢到垃圾桶里，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
“苏雅，或许我也错了。”他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她扭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对于这句话，不得而解。
陆衍又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男人烦躁的时候，习惯性的抽烟，比如陆衍。
苏雅皱了一下眉，在陆衍又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的时候，动作比他更快地将烟从陆衍嘴里抢了过来。
“你”路亚惊讶地看着她。
“我讨厌烟的味道，你烦躁不是你抽烟的理由，将二手烟传递给别人是一种失礼以及让人厌恶的行为。”苏雅瞪着他，语气冷冷的。
闻言，他笑了，将大手摊开在他的膝盖上。
陆衍手上的纹路复杂，跟苏雅的清楚看到一切一点都不同。
她听到陆衍烦躁叹气的声音。“或许根本不该让墨雪出国。”
“呵，不，我有什么理由怪她不自爱甚至还打了她一巴掌如果没跟苏沫牵扯上一点关系，再如何，墨雪的情况也不会像这样这么差。”
“但是现在后悔没有任何用处。”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苏雅一动不动地听着，等陆衍说完，才扭过头。
她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直接说或许她不出生，一切都没事了”
陆衍眸子一深，“苏雅”声音带着淡淡的警告。
“觉得我说话太难听陆衍，这个想法你绝对有想过的，只是不是在这个时候。早先爷爷奶奶和你小姨在客厅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比如墨雪的身世。”
陆衍的脸顿时铁青，他的手抓着椅背，紧紧抿着的唇微微发抖。
苏雅并没有见过这样的陆衍，他是嚣张傲慢无礼的，他对着自己颐指气使，却没有在她的面前露出过任何的脆弱。
但此刻，她能感受到陆衍的脆弱。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陆衍的手，能感觉都爱那只温暖的大手在微微发抖。
“够了，你说再多或许都没有用，事实就是一切已经发生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不能预知未来。你并不是不爱墨雪，你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陆衍突然抱着她，将头磕在苏雅的肩膀上，他的手使劲地握着苏雅的手腕，声音低沉得沙哑。
“不，我根本没有尽到一丝做哥哥的责任，如果我像你哥哥那样，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对墨雪的感情非常复杂，因为她身份的原因，我对她有点怨恨，但是她又是我唯一的妹妹，让人在对她怨恨的同时，又不得不看着她。小时候她总爱黏在我背后，外人以为我不喜欢小孩子，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墨雪。”
这些往事，这些感情，从没有听陆衍提起过。
此刻听他说起，苏雅有种奇怪的感受，好像将自己的心事拨开在她的面前。
一般只有彼此信任的事情，才会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心里有种不知道什么感觉，但是并不排斥。
“我才是那个最失败的人，墨雪黏在我的身后，是因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兄长的关爱，但是当我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二十年过去了，她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小时候那种纯粹的兄长关爱了。”
所以，后悔也没有用，痛恨更没有用。
苏雅握紧他的手，安慰道：“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未来对她关心，又何尝不是关心虽然来得迟，但是总比永远都没来得好不是吗”
陆衍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苦笑：“她会接受吗她或许会以为我们是怜悯，觉得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对她的怜惜，一旦钻入这个死胡同，她或许就出不来了。这样长此以往，跟我们的关系或许会越来越糟糕。”
他抬眸，表情悲伤地看着苏雅。“我很担心，苏雅你知道吗我担心她会朝着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却不是不在意她，你明白吗”
陆衍的脆弱让人心疼，苏雅拍着他的肩膀，感觉怀里的男人，突然变成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可以在公司里面杀伐商场的对手和敌人，但是他总是将感情的事情处理的一团糟。
比如和她之间，明明可以很好的解决，但是他却带来了一大滩烂摊子，兜兜转转之后，依然是那个结果。
又比如他跟陆墨雪这个妹妹。
这个男人天生缺少感情的筋，需要一点点去开化的。
“她会理解的，不会这样的，你放心。”苏雅肯定地说。
门板后，陆墨雪捂着嘴，默默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