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小时候,曾经认为妈妈永远都年轻,永远都充满活力,现在妈妈渐老的身影,好像一旬间的事情。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他记得,有一次妈妈被父亲打的时候,哥哥已经上学。两个大人在炕上就像电视上的女人遇到歹徒一样,父亲虽然只是一个人,身影忽上忽下,好似群徒一般。母亲不屈不挠,但只有挣扎的力量。
当他看不到母亲挣扎的时候,以为歹徒要放过妈妈,结果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高高站着的父亲改用脚,跟踩蚂蚁似的跺在妈妈身上,幸亏他没有穿鞋……
在李炎眼里,父亲就是歹徒,歹徒就是魔鬼。李炎听妈妈讲过魔鬼的故事,他恨之入骨。
妈妈在魔鬼的脚下爬着,只是父亲的脚跺上去的时候本能地抽动一下,就连躲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怕父亲把妈妈翻起来踩她的肚子,踩肚子一定会疼死的。
他那时心里的死人就是棺材,村里埋葬死人的时候他见过,十几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大人说那就是埋死人……
他怕妈妈死后变成棺材,棺材就再也不能做饭、缝衣服;棺材就再也不能跪着扫炕,不扫炕他就不能当成大马骑在妈妈背上,所以他要想办法救救妈妈。
他跑出去,看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当他到邻居院子里喊“救救我妈”的时候,有几个人笑了,他委屈地哭了。
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危急的时候,那些大人不是救人而是选择笑?后来懂了:大人从来都不相信小孩的话,只有妈妈相信,所以他更离不开妈妈。
妈妈很喜欢跟小孩子聊天,妈妈肚子里有很多故事。尤其喜欢跟哥哥聊、跟哥哥讲,都是有关长知识的故事。
妈妈虽然把一大半的爱和精力都用在了哥哥身上,但哥哥又把对弟弟的爱和情谊表现的很真实。李炎也尽力对哥哥爱,但那是微不足道的,只有妈妈的爱哥哥的爱才是伟大的。
他希望妈妈把伟大的爱多奉献给哥哥,而哥哥也只能得到一份爱,而他却得到的是(妈妈和哥哥)两个伟大的爱。
那时的李炎盼望每个人生的孩子都是哥哥,尤其在梯云阁的时候。妈妈最辛苦、最悲伤的时候只要提起哥哥,她就很开心。
他希望哥哥永远是妈妈的骄傲、妈妈的开心,妈妈永远都关心哥哥,哥哥永远都支撑妈妈,他也好鹬蚌相爱,渔翁受益。可是现在……
那天在哥哥家,虽然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所看到的妈妈太委屈。他不相信嫂子驱赶妈妈的时候哥哥会鼎力相助,更不相信那些话是从最敬重的哥哥口里说出来的。
李炎尽力想像是妈妈的威严让嫂子受不了,尽力想像是妈妈的冲撞伤害了哥哥,只有这样的现实,才能使他平衡;只有这样,哥哥的形象才能成为不倒翁。
今天的场景他似乎看懂了妈妈,妈妈如果强势、撒泼,她一定跟村里的女人一样,跟哥哥闹翻天的,一定不会舍近求远、毅然决然地上了去北京站的公交车上。
妈妈到底是入住旅馆?去候车室?还是耽误了进候车室的机会露宿街头呢?李炎带着这个疑问回到宿舍后,一晚上翻来覆去。
……
雪怡到达北京站,听到有几个吆喝住旅馆的。她确定一个旅馆的价格是一晚上十元钱时,她上了接客人的车上。
没想到,去到旅馆后最少二十元,她想找到吆喝她的那个女人,却已无影无踪。她真想返身离开,登记员说她出去一定迷路,经过讨价还价,以十五元住进了一个不供暖气的房间。
幸好房间有三个床铺,尽管服务员三令五申只让她盖一床被子,她还是把三床被子都盖在自己的身上。
早上,雪怡喜滋滋地庆幸自己既省下五元钱,又舒舒服服睡了一晚。
她满面春风来到劳务市场后,没过半个小时,就找到了活——伺候一个病人,就在通县医院,工资比韩国人家多了三百元。
她更加开心地跟着病人的二儿子王建来到医院,听了王建的介绍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病房是两人间,住着两个女人。一个五十多岁,姓张,高高瘦瘦的,白天由她的老公和女儿陪着,晚上则是儿子与媳妇伺候。
另一个就是雪怡要伺候的王老太太。老太太八十多岁,体重二百斤。老太太从小有一个习惯,睡觉没有规律、不分昼夜,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她睡觉的场合,无论站着、坐着,都能解决睡眠。
这次严重的病情使她的身体很难受,十分钟就要起卧二十次,每次起卧都需要人扶起扶倒。最重要的是大小便失禁,全靠伺候人挪动清理。
比雪怡高大的儿媳妇都难以胜任,已经跑掉了几个保姆,何况雪怡这个弱小的身躯呢?但她为了九百元的工资,咬咬牙答应下来了。
一天一夜下来,雪怡就被折腾的腰酸背疼、筋疲力尽。怪不得她的二儿媳嘱咐雪怡要在白天有人的时候,抓紧时间坐在凳子上眯瞪一会儿。
但是,到医院很少的三儿子王亮,却不相信雪怡的辛苦,责怪雪怡,老太太坐着时不该把棉衣披在身上,要给她穿的舒舒服服、整整齐齐;老太太躺下时,要把脱下的棉衣压在身上,把被子盖的顺顺溜溜,掩的严严实实。
老太太看见儿子的时候很乖,能精精神神坐在那儿聊十几分钟。雪怡示意王亮离开医院走出门口后,稍微停留一会儿,只有五六分钟就能看到老太太的具体情况。
王亮为了证实事实真相,在门外的玻璃上看着,果然如雪怡所说:“十分钟就得起卧二十四次。”
证实真相又能怎样?她的腰不还得跟弹簧一样?两天两夜后,她的腰疼痛难忍、不能弯曲,只好蹲下与站起。
真想睡上半个小时,把弹簧恢复成她的胫与肉。千求万求,求老太太睡下后安稳一会儿。老太太很理解雪怡的艰难而爽快答应,但答应后,她早已忘的干干净净。
雪怡听到老太太的喊声时特别想哭。这是她第一次盖上衣服横躺在老太太的脚底,床铺如磁石一样把雪怡吸的牢牢的。
张大姐的儿子特意放了一条凳子把她的脚撑住,雪怡才享受了一分钟天堂般的生活、怎肯很快就回到地狱?她只好用聊天的方式拖延起床时间。
“大妈,我睡着了。等我睡醒了,起来扶你好吗?”
“小白,你睡着了吗?我要起来。”
“大妈,我睡着了。等我醒了,起来扶你好吗?”
“小白,你睡着了吗?我要起来。”
“大妈,我睡着了。等我醒了,起来扶你好吗?
“小白,你睡着了吗?我要起来。”
“……”
张大姐的儿子儿媳虽然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为了白阿姨能多躺一秒钟,硬是噎住了。他们走过去问老太太:“我们扶你起来可以不?”老太太说不可以,用的就是小白……
第二天晚上,张大姐的儿子忍不住问:“阿姨,我以为你经历一天就会走掉的,想不到你今天晚上还在这里?以前的几个都是这样,早就走了,我就奇怪你是怎么熬过这几天的?
“我们家为什么四个人轮班伺候我妈?要不是因为这个老太太,两个人倒着就行了。虽然我们白天休息一天,还是被这个老奶奶吵得晕头转向。阿姨,你还能忍受多长时间?”
雪怡回答说:“说真的,如果不是九百元的工资,我也忍不下去。我每熬过一天,就暗暗庆幸:三十元钱又到手了。”
小两口惊奇地睁大眼睛:世界上还真有为钱不要命的吗?可是看见白阿姨认真朴实的样子,他们还能再说什么呢?
胖大妈的病情一天天好转,食欲一天天增加,而且精神百倍、活动频繁。命令雪怡把儿女们买来的橘子剥开,把饮料打开,不停地吃着、喝着。
雪怡也想节制大妈的饮食,但她没有权力这么做。她顺从着大妈剥了一个又一个,开了瓶又开了袋。难能可贵的是,大妈命令雪怡跟她一起吃一起喝。
当雪怡把橘子把饮料放进自己嘴里的时候,甘甜清凉的味道涌遍了她的全身,她的眼里却充满了泪水。她看见胖大妈是那么善良、那么慈祥、那么的可亲可敬,为大妈付出点艰辛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