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没有安全感的就是帝王心。
为了除掉威胁保存江山,最后却因此丢掉江山,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而大凡站在越高处的人,便越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高,他们要么就非要继续往上爬,直到爬到最高,要么就要把比他高的人拉下来。
及至最后,他们回头看时,只能看到一片云,而看不到芸芸众生!
李玄心体会不到那种修为进境极快的痛苦,但他现在也相当痛苦,他能体会到自己的修为在慢慢地往前走,只是那真的是很慢,他大略预估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需要两年他才能慢慢走完‘浣身’这一段的修行。
真元出气海往周身缓缓蔓延,一遍一遍的不断淬炼着身体,李玄心现在无比期望着下雨,只要在下雨天,他的真元运转与恢复速度起码提升三倍。
李玄心曾经以为只要靠近水,他的修为就会有极快的进境,可是后来他在沿途所有的大江大河都尝试过,并没有像在雨中一般对修为有所增益,于是他沮丧的发现只有雨才会对他当前的修为有滋养的效果。
只是他并非没有收获,在靠近有水的地方,他会感觉到极度的舒爽,一身的武力至少能超越平常三层的发挥。而且,他发现一旦起风或者下雨,他的感知就能成倍的增加。
一路上在沈婉不断的教导下,李玄心总算从修行的门外汉渐渐变成了一个略懂修行的门外汉。
只是沈婉也解释不清楚,为何只有雨会振幅李玄心的修行速度,而水不行。只是在经过很长时间思考之后给出了一个略显深奥的答案。
雨是天地之间法理与秩序的演化,而水在经过长时间的沉淀之后已经渐渐没有了灵性。
总之,李玄心现在无比期望下雨,所以他就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他站在一辆马车的车顶上双手伸开,握紧成拳,仰天一声大吼:“快下雨吧……”
然后,整个商队都炸开了锅!
“好你个二五仔,咱们好心带你一路,你却咒我们……”
“就是,一旦下雨,行程必然耽搁不说,若是丝绸布匹受了潮,会折了多少价钱……”
“小兄弟,来来来,你别怕他们,你下来到我身边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
李玄心一愣,脸色瞬间黑转白,白转红,比戏台上的小丑变脸的速度犹胜三分,他赶忙跳下车,一脸无奈,连连抱拳。
周围的汉子们看他一副后悔无措的模样,纷纷大笑了起来,有的甚至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戏谑的表情。
就连马车中的沈婉与小雅,也以手掩嘴,莞尔一笑。
行商需要长时间的跋涉赶路,这些汉子们也偶尔会找些笑料活跃一下气氛,刚好李玄心就撞了上来。
再说,也没人会相信凭他一张嘴,就真能招来风雨,那皇帝还不赶紧把他请去钦天监,大汉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良田旱死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个时辰之后天气真的开始阴霾,风也慢慢地开始刮起来,山道两旁的树木上刚抽出的半尺长的嫩芽,被有些猛烈的风折断,簌簌的落了下来。
昏暗的天色酝酿了半个时辰,车队紧赶慢赶,眼看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仙人关,雨开始下了下来。
车队的大胡子当家叫铁苍,他脸色有些阴沉,开始安排人手就地搭建帐篷,将丝绸布匹全部转移进帐篷之内。
路是不能赶了,雨天赶路马匹容易受惊,货物也容易淋湿,而且仙人关附近匪患严重,若是赶路途中遭遇,后果不堪设想。
还不如就地扎营,结阵以待,若是真有山匪过来,商队凭借阵势,好手也不少,只要舍去一些财物,想必山匪只是为了图财也不会草菅人命,毕竟打起来双方都有损失,还要防止有人黄雀在后。
“没有山匪是最好。”他心里有些烦躁,这雨来得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车阵已经立起,泛着青黑色的铁木大盾与铁蒺藜,让人心里略安。车队里所有人显然都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刀剑在手,衣甲着身。
众人身披雨蓑,围着帐篷就地坐在雨水里,李玄心内罩皮甲,身穿劲装,踱步来到众人身前,取了一件蓑衣,同样坐下。
这些关中汉子见此没说什么,只是眼中尽是认可,关中汉子从来不在语言上表示感谢,一旦认可,他们只会在行动中生死托付。
铁苍对着李玄心点了点头,李玄心的到来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对方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且现在可以说是荣辱一体的关系。
李玄心闭目坐在雨中,他心里想的要更多些,自从这雨开始落下来,他心里就如同猫爪在挠,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肯定不是好的预感。
他想到了方守信可能安排的刺杀,这一段时间来,他一直十分小心的戒备着这件事,只是可能的刺客迟迟没有到来,现在想来,对方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极有把握。
风雨持续的咆哮着,狂风从狭窄的山道口裹夹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帐篷上,地上的雨水很快积成了一滩滩的水洼,然后顺着山道往外流去。两旁树木上的枯枝,在雨水的浸泡下显得更加的松软,山风一催,就断裂成一截一截的掉落下来,偶尔一两支落在营地里,发出一点点轻响。
风低鸣呼啸,像是有谁在那看不见处哀歌,李玄心皱着眉头望着像是有‘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树林深处,听着那些低沉的风。
忽然,他大声一吼:“敌袭!”
他终于知道先前风中的那丝有些尖锐的杂音是什么,目光中一支利箭自树林深处袭来,羽箭临近,泣鸣之声大作,他猛地卧倒在泥泞的雨水里。
咻!
羽箭自李玄心眼前划过,一声惨嚎随之响起,他身旁的一名大汉心口直接中箭,血花混着雨水模糊了李玄心的双眼。
众人大惊,纷纷扑倒在地,匍匐着爬到车阵边缘,擎着沉重的铁木盾,在身前建立一座坚实的壁垒。
刀剑出鞘,敌人身影仍旧未曾出现,只有呼啸的箭矢,带起一声声凄厉的尖啸狠狠地射中铁木盾。李玄心左手扣住铁木盾,眼睛从缝隙中观察着敌人射来的箭矢,从而大概判断敌人可能的数量,耳廓微动,脚步声逐渐临近。
咄!咄!咄!
羽箭扎在铁木盾上,发出低沉的闷响,如同战场上密集的擂鼓,李玄心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些金戈铁马的战场,他的眼睛渐渐的红了起来,有血丝开始蔓延。
因为商队没有弓弩,所以不能反击,只能等待敌人靠近。不时有一两支箭矢穿过铁木盾的缝隙射中商队的大汉,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这些关中汉子性格坚毅,随手拔掉箭矢,简单的绑住伤口,以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风声、雨声、惨叫声、弓箭的破空声,混杂在一起,营地里似乎变成了一片屠宰场,血水顺着受伤的人的身体缓缓流下,地面上逐渐可以看到一片片的鲜红。
“呼”“呼”“呼”
沉闷的破风声夹杂在人的呼喝声中渐渐的临近,突然的,密林中被抛出几十个黑灰色的瓦罐,随即一道道箭矢飞射而来,准确的命中这些瓦罐。
“嘭”“嘭”“嘭”
破碎的瓦罐溅射出大片的火苗,从营地的上空呼啸而下,这些火苗落地后并没有被猛烈的雨水浇灭,反而紧紧的附着在帐篷与马车上,并且在狂风的推动下剧烈的蔓延着。
“小心,是猛火油!”
“啊!箭上有毒!”
“快!看好马匹,不要让马受惊!”
汉子们暴怒的吼叫声急促的响起。但为时已晚,马匹在火苗落下的同时已然失控,受到惊吓的马匹挣脱了缰绳,在营地内左突右奔,胡乱的奔跑着。几个大汉在竭力的大声呼叫,试图将马匹稳定下来。
场面已经失控,如果继续让马匹在阵中搅乱,等阵外敌人杀进来之后,必然一触即溃,损失惨重。
“放开盾阵,把马匹全部赶出去,让马往林子里冲,阻拦他们的冲势,他们人数不比我们多,可以一战。”
李玄心从小在战场长大,明白此刻形势已然极为险峻,大声吼道。
在刚才箭矢飞射之时,李玄心已经粗略估算对方人数并不是很多,对方的脚步临近之后,他已经基本确定,敌人人数应该在二三十人左右。
这人数与商队的人数大致相仿!
即便经过对方一轮箭雨,但是由于商队应对及时,死伤并不是很大,而且猛火油的抛射主要是针对马匹,希望引起马匹失控,并没有对人员造成什么伤害。
商队当家铁苍听到李玄心的喊声之后,毫不犹豫率先持盾缓缓后退,商队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这时,李玄心扔掉手上的铁木盾,抄起一块木板绑在胸前,疾步冲到一匹受惊的马前,一个箭步飞身而上,右手上的腰刀在坐稳的一瞬间狠狠地往后一挥,在马屁股上斩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马匹吃痛,更加疯狂的嘶鸣起来,李玄心奋力调转马头,向阵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