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鞍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就凝固了下来,就在他似乎想要转身的时候,道人笑嘻嘻的走上前,间不容发之际抓住洛鞍黑衫上的衣袖。
“钟师叔,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谈论钱财那种阿堵物实在有伤风雅,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回山再谈?嗯,对,回山再谈!”洛鞍看着道人,一脸讪笑的说道。
道人看了看洛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玄心,满是褶皱的脸上顿时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笑呵呵的说道:“阿堵物?方寸寺那群秃驴才这么说,我天师道可没有这做作的说法,罢了,就上山再说罢,不过老规矩,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三分利啊!”
“对了,这就是我天师道新来的小子吧,老道钟奎,你叫我钟哥或者奎哥我都不介意。”钟奎一甩满是油污的道袍,豪迈的说道。
“洛鞍你这小子,让你接个人,怎么接成这样?难道昨夜有魔将降临?”钟奎定睛看了看李玄心,皱眉说道。
“钟师叔,我们边走边谈!”洛鞍说完当先踏上石阶,面无表情的沿着山道向上走去!
开玩笑,一个时辰三分利,我会和你在这里乱说话?
钟奎嘿嘿一笑,毫不避忌的拉着李玄心身上满是干枯血迹的衣袖,追了上去!
山道幽寂,没有一点夏末的暑气,山风带着微凉的气息拂过,让人极度的舒爽,不规则的石阶上满是细微的裂纹和裂纹中生出的不知名的杂草,没有想象中即便是在大汉六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宗的气概!
绵长的山道上甚至连一座像样的迎客亭都没有,只是大概三五里的位置,会有一两处褐色的石凳,石凳上也有裂纹,裂纹中间或能看到一只只蚂蚁进进出出!
不管如何看,这样的石凳都是极为敷衍的,完全没有让人想要坐下来的欲望,所以三人都很淡定的沿着山道往上走。
山风漫卷,洛鞍声音平静的将箜篌坊前的事情一一说出,李玄心跟在身后,不发一言!
老道钟奎听完之后只是挑了挑眉,片刻后,说道:“这样啊,那你自己又是怎么搞的?狂剑洛鞍这么凄惨可是很少见的!”
洛鞍一声苦笑,说道:“昨夜饮马湖魔魂有些反常,虽然没有魔将,但数量却是突然增加很多,最后师侄我还是借了汉阙的力量才能完全镇压。”
钟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没有再说话,三人沉默着在山道上走着,脚步在石阶上发出的踢踏声不断的回响。
约摸向上走了有十来里路,眼前出现一片空旷的山顶,山顶周围是几处耸立着的山头,山头之上,各有鳞次栉比的建筑坐落其间。
那些建筑也大多平凡,并不出奇,与洛都城中处处皆阵法,一草一木都有灵的状况相比显得太过朴素!
这朴素,与箜篌坊刻意营造的气氛不同,丝毫没有烟火气,让人在看到这样的景象的一瞬间,都能感受到清净。
与周围山头上的建筑略有不同,空旷的山顶上,一座三层阁楼矗立,阁楼的颜色显得有些黯哑,像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虽然黯哑,但却不失瑰丽。
砖瓦窗壁,每一处看过去都极为平凡,但连成一个整体后,却莫名的让这座阁楼显得沉稳,富有韵味。
阁楼有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不争堂’三字,牌匾下有一方石台,此刻在石台前坐着两人。
一人金缕玉衣,面目昂然,发丝眉毛修剪的一丝不苟,右手不断的旋转着左手拇指之上戴着的翠玉扳指,而另一人,却如田间老农般,又黑又瘦,一身单薄衣衫,如同耷拉在身上,似乎一阵山风吹来,就能将这人吹走。
老农般的身影弯腰佝偻的坐在石凳上,将双手指甲缝中的泥土不断的挑出,然后弹飞,就像是刚从田里回来,沾了满手泥浆一般。
泥浆从如同老农般的那人手中弹出,不时落在对面那道金缕玉衣的人的脸上,那人也没有生气,笑呵呵的看着老农般的人。
等到李玄心三人走近,石台前的两人同时转过身,看向李玄心,至于身旁的洛鞍与钟奎,在两人眼中就像是空气般不存在。
良久之后,如同老农般的那人对着李玄心笑了笑,说道:“不错。”
然后便又是自顾自的扣指甲,弹泥巴。
那身穿金缕玉衣的人也点头含笑说道:“确实不错,未入洛都,便能让整个大汉的高官权贵听到的名字不多,入洛都的第二天,就能搅动三境以上争锋的人物更是罕见,倒要恭喜贵派了。”
“人我也见过了,那么我也该回去复命了,您看跟你商量的事情,您再斟酌斟酌?”金缕玉衣的人影站起身,双手拢起,对着老农般的那人深深一礼。
状如老农的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的坐在石凳上,没有答话,而金缕玉衣的人影也一直深深的弯着腰,不曾站起。
半晌之后,老农般的那人端坐着,沉声说道:“我天师道从来没有挨打不还回去的道理,宫里的意思老头子我很明白,但我天师道的意思,宫里想来也应该明白。”
“自然,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形式确实很严峻,宫里也是希望您能为百姓多考虑考虑。而且,李玄心小友直到如今也只是天师道门生,并不是弟子。”金缕玉衣那人弯着腰,缓缓说道。
端坐着的老农,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反驳什么。
“当然,宫里也明白天师道的规矩,方侯那边自然是息事宁人,至于箜篌坊嘛,您随意?”金缕玉衣那人抬起头,看了看老农,含笑着问道。
片刻之后,老农嘿然一笑,金缕玉衣的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难怪朝堂上都说你是怨女裴欢,果然这心思百转千回,比女子心眼还要多。”老农笑了笑,说道。
“裴某自然是没有林老豪迈的,既如此,裴某便告辞了。”裴欢一甩衣袖,转身对着一旁站立的李玄心三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不远处的石阶上之后,整个人蓦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