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坊前,一柄出现在金属手掌前的黑伞,将雅蝶郡主眼中燃烧起来的希望再度往下压了几分,那苍老中略带调侃的话,让除了伯夷外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
如同排山倒海般气势的一掌,在被黑伞轻轻一点后便止住,身穿儒袍的方侯与看起来有些滑稽的黑伞上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黑伞上人依旧是满脸淡然,笑意盈盈,而另一边的方侯却是抿着刀削般的薄唇,神色凝重的盯着手持黑伞,随意的摇晃着的黑伞上人。
“上人果然老而弥坚,本侯或许不是对手,但只要缠住片刻,我这里还有两位第三境同伴,这位新晋的太子少师,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方侯淡漠的眼神斜瞥着微笑着的伯夷,声音冰寒的说道。
身后脸色不断变换的雅蝶郡主,此刻听到方侯的话,终于是长嘘了一口气,双目中闪过一抹轻松之色,即便从此将与方侯府联姻,但至少可以留在洛都,至少不用远赴大漠。
想到昨夜父王给自己的传信,再结合此刻伯夷的身份,雅蝶郡主毫不怀疑,伯夷是真的有能力将自己远嫁大漠。
黑伞上人嗤笑着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方侯,继续不断的摇晃着手中的黑伞,似乎连回答一句话的欲望都欠奉。
“方侯也知道上人乃是高寿之人,岂会和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般见识,难道边塞的沙尘将你的脑袋彻底堵上,动都不能动?”伯夷面色平静,笑着说道。
“再说,我伯夷如今好歹也是九卿,难道就只有你们有帮手?”
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然而那张看起来有些精致的黑脸,却蓦然让几位强大的三境修者心中微沉。
小巷中再度响起鞋底与汉白玉粉末摩擦的咯吱声,一个身穿破烂道袍,道袍之上满是油污的老者摇晃着走了过来。
老者手中攥着一件粉红色的女人内衣,边走边放在鼻尖嗅一嗅,脸上不时的流露出极为陶醉之色,及至走到几人身前,老者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施施然将手中那抹粉红色塞进胸前空荡荡的道袍里,然后一本正经的轻咳两声,努力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说道:“不是要打架吗?怎么还没动手?”
只是一句话,便让对峙的双方脸色都黑了起来,即便是黑伞上人,也是稍稍向离这道袍老者远处走了几步,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伯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他上前两步,伸手勾着道袍老者的肩头,促狭的说道:“老钟啊,小桃红的滋味还是那么妙?”
道袍老者顿时双目微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点头说道:“然也,然也。”
“尤其是那双小手,嗯哼,简直了……”
“还想去?”
“想去!”
“那还不抄鞋底给我****!”
蓬!一声令人胸闷的响声在话音还未落下之时骤然传出,只见道袍老者左脚****的踏在白玉粉末中,一只破了几个洞的布鞋狠狠的拍在金属手掌之上,空气中,一道道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荡漾开来。
地面上的汉白玉粉末被激荡而起,然后再猛然化为更加细碎的齑粉落下!
道袍老者凌乱的发髻崩开,一头灰黑色的头发在激荡的风中肆意的舞动着,微光一闪,右脚之上剩余的那只破鞋也莫名的出现在手中,顿时,如同雨点般的闷响不断的破空传出,地面上的粉末也一次次飞扬落下!
“钟奎,天师道这么早便把赌注压下,难道便忘了十七年前的事情?这一次再压错宝,或许便给你们一百七十年也缓不过来了!”方侯阴沉着脸,双手金属般的光芒越来越炽烈,两人面对而立,破鞋与金属巨掌机械般不断的碰撞着。
钟奎摇了摇头,双手不曾有丝毫的停歇,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之色,说道:“那些劳什子事情自然有宗主和林老头操心。你家小子找了几个人一起欺负我家小子,老子过来只是来教训你家小子的老子的,你个傻缺跟我扯那些,脑壳锈了?”
方侯面色越加的阴沉,他的双眼瞳孔莫名的旋转着,如同漩涡一般,一道道复杂的密纹闪烁,空气中所有的光芒似乎全部被吸了进去。
天色在一瞬间完全暗了下来,而后乍明,满地的汉白玉粉末在这呼吸之间竟然全部消失,就像是气化了一般。
发出这恐怖一击的方侯却是突然踉跄着往后不断的倒退着,阴沉的脸上顿时变得像是敷了金粉般,双眼与嘴角一缕缕殷红如同宝石般晶莹的鲜血缓缓的流淌而下,一身整洁的儒袍裂开无数的口子,勉强耷拉在身上。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披散着头发,手中仍旧拿着两只破了洞的布鞋的钟奎,颤声说道:“你当年不是被破了心境,就算后来再次修了回来,怎么会这么强?”
手中拿着布鞋的钟奎甩了甩道袍的袖口,脚步很缓慢的一步步向着不远处的方侯走去,在听到方侯颤抖的声音后,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语气带着莫名的沧桑,仿佛能够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真挚的情感。
“那时年少,只想着喝天下最烈的酒,戏天下最辣的姑娘,斩天下最多的人头。空空忽忽还如昨,人到老,才知昨日行尸走肉。”
这句话说的很突兀,很难懂,至少对于方侯来说很难懂,所以他很不在乎的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句话,他看着越走越近的钟奎,沉声说道:“就算本侯这次输了,但至少,本侯可以现在退出?”
“三境不死,这是规矩!”
他的话语带着些疑问与不确定性,就像他此刻茫然的内心,曾经他对于这种规矩是鄙弃甚至不屑的,因为第三境,本身就代表了规矩!
然而此刻,他却无比希望对方能遵守这个规矩,至少不要像他当初那样,对规矩不屑一顾!
“我不是来杀你的,规矩是所有人一起制定的,自然是要遵守,我说过,我只是来教训,欺负了我家小子的那个小子的老子的,我只是很单纯的将我家小子身上的伤放到你身上而已,这与规矩并不冲突,而且,这也是我天师道的规矩!”
钟奎依然走的很缓慢,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所有人都感觉他说的话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