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去开门,看看外头谁来了?”
村正家里的炉灶倒是村里顶大气的,火也烧得正旺。张鹤方才才往木炭堆里头塞了几支干柴。
老村正坐在凳上,眉头紧锁,也不知在忧心着什么,然而也正是此刻,他耳廓却动了动,高声支使起张鹤来。
张鹤自从那晚知晓自家老爹说是神仙,便对于他平日里展现出的些许神异没了疑惑,也不带犹豫,只身就要往院子里,开那柴门。
张鹤打开门来,见着个灰袍的俊秀后生与一个脸上染着脏污,衣袍宽大狼狈,但是料子质地堪称贵气的小姑娘杵在门口。
张清和拱手道——
“叨扰了。”
那女娃娃倒是不作反应,在张鹤的引路下跟随张清和踏了进来。
这才是赵海棠原本的性子——张清和莫名其妙地吸引了她,性格间也有些引而不发的傲骨,于是她得以正眼看张清和。张怜现如今虽说窘迫,但曾经也是个可敬的人物,于是她能够说得上话。
而这院子里的人……一个风烛残年的道基,一个五大三粗的乡野村夫。
倒是没有使得她正眼相视的资格。
她反倒是好奇张清和,见着她这个至少在中三境的“神仙”都相处如常,但是见着这个汉子,与里头那个老头,却显得有些恭敬。
“父亲等先生与这位……贵客,多时了。”
张清和笑了笑。
“有劳。”
他们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老村正早已将茶水备上,前几天得见的眉头却也舒展开来。
只不过,当他见着张清和身侧的这个小姑娘之时,又有些犯起难来——
这主家怎么送了个小姑娘过来?
难不成这单单只是外表显得年轻,实则与眼前这位族兄一般,修为高深而不可测?
村正没有张怜那么强大的神魂,自然查探不出赵海棠是个什么修为,只能单单靠着揣测行事。
于是他犹疑地问道——
“怜姑娘见过了?”
张清和知晓这是问“张海棠”究竟是不是张家之人,张清和笃定地点了点头。
“刚从那过来,海棠姑娘给族姐送了些丹药。”
“哦……”
老村正这才放下心来,面色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快请坐,快请坐。”
赵海棠听着这闲聊一般的对话,倒也显得正常,于是也没有什么疑虑,顺势坐下。
“见到大人时,我还有些犹豫,面相实在是有些年轻了,不过既然能被那边派过来,想来必定是能力出众的。”
老爷子将茶分好,缓缓挪到赵海棠的身前。
“嗯。”
赵海棠扫了村正一眼,颇为镇定地点了点头——这老头,果真将自己当成来查那修士斗法的大人了。
自己便正巧不动声色地看看,当日赵直亦或是那三尊修士的斗法,与张家村这个小小的村子,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牵连。
赵海棠自觉这个时候话愈发少,便愈发不容易露了马脚。她原本倒没有在这村里头长住的意思,不过既然遇上了张清和这么有趣的人儿,那么便先暂且不搜查这村子里的修士魂魄,陪着玩一玩那仙唐不良人才会使劲瞎琢磨的游戏。
“说说吧。”
赵海棠眼观鼻,鼻观心,甚至都不怎么搭理老村正的殷勤模样,架子摆得极其大,很是唬人。
然而正是这句“说说吧”一出,张清和便是面色一变,十分犹疑地看了看赵海棠,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面色略微沉了下去。他便也坐在边上,丝毫没有要规避的意思。
老村正默认他知晓张家的隐秘,是张家嫡系奔亡而来,可“张海棠”却并不知晓。涉及这般大事的商谈,理所应当就该让他退避才对,可眼前这个“张海棠”……
“这恰也是前几日,修士斗法才发现的,这十里八乡,近来出了个叫如意班的戏班子,在各地义演,搭台唱戏。每到一地,便唱上一个日夜,然后将所得资材赠与穷苦者。
大约就在四五日前,如意班就快进了张家村的谷口。”
老村正娓娓道来,颇有说书的样子,看来张鹤也是继承了他的天赋,对着张三瞎侃的能为就是这般遗传了下来。
“你先前提过了,如意班有问题。”
赵海棠随即就想到了这茬——那三尊修士的斗法,恰恰也是在四日前的夜里。若村正往上头报,必然也会提到这茬,于是她颇有心机地加上了句应和。
“是,我等发现,那如意班居然全是由邪祟所变,有稻草一般的邪祟自那些人傀口鼻穴窍之中生长而出,极其可怖,非但如此,还能滋长侵染,未近几丈,便有混沌疯狂之感。”
张清和微不可查点了点头,这也是他跟老村正对过话的。
“若真是中天流亡而来的邪祟便好……若是专程找来的,那便证明张家村或已并不安全,它们已然知晓我张家此处隐秘落户蓝田了。”
赵海棠的眼神随着老村正的讲述愈发锐利,尤其是听着如意班里头有两尊修士之时,目光更是骇人。
张清和先前与她形容过,那武德星辰法相分别与一尊福禄老仙法相,以及青华长生土斗战过……
若杀了赵直的是武德星君,那么赵直只可能是那两尊法相之中的一尊。
就说先前为何会有邪祟的气息。
她在心底暗自地喃喃。
“继续。”
她对着村正无表情地说道。
……
在村正的庐子里头攀谈了许久,金乌也已然到了西山,一天将晚,赵海棠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与张清和走在谷间的小道上。
张家村倒是地广人稀,聚居得并不明显,隔着半里说不定都见不到一户人家来。
村子里的屋舍也并不多了,倒是先前分与张清和的空置院子里还有偏房,赵海棠也不挑,在老村正稍显窘迫的表情下应承了下来。
这处难不成是江左张家的某种隐秘所在?邪祟为何要盯上这里?赵直又怎么扯上了干系?
赵海棠正想着,忽然脚步一顿,目光也变得深沉了些,整个人身子有些僵直。
“教书的,你这是做什么?”
她感受到一柄冰冷的长剑正架在她的身后,剑尖凝起的灵元隐而不发,冒出渗人的寒意,挠得她心头痒痒的,升起某种冲动。
张清和冷冽地开口——
“海棠姑娘,你不是张家来的,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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