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朗真家中出来,张宝儿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他突然停了下来,向罗林问道:“罗捕快,这两日郑县令在做什么?”
“郑县令这几日一直待在内宅,不但不办公事,甚至连面也不露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宝儿奇怪地问道。
“据说郑县令的独子得了怪病,他请了吴德忙着瞧病呢,哪里有心思办公事?”
张宝儿眼珠子一转,对宋郎中道:“好事送****了,这可是你获得医牌的好机会,怎么样,去瞧瞧?”
宋郎中知道张宝儿心中所想,他点点头道:“瞧瞧就瞧瞧!”
张宝儿对罗林道:“走,我们去会会郑县令!”
到了县衙内宅门口,罗林对门房道:“烦请通报一声县令大人,张公子求见!”
门房显然是认识罗林的,他看了一眼罗林,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罗捕快,大人吩咐过了,谁也不见!”
罗林一听便急了,他赶忙道:“张公子请了人,特意给县令大人的小公子来看病的!”
“抱歉!”门房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没有县令大人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见罗林还要争辩,张宝儿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自己来跟门房讲。
罗林悻悻退到了一边,张宝儿对门房道:“这位大哥,我姓张,叫张宝儿,是县令大人的故交,专程来给县令大人的小公子瞧病的。若是治好了小公子的病,您这不也是大功一件吗?还是麻烦您通报一声吧!”
说话间,一锭银子悄悄塞进了门房的手中。
门房一掂量便知道份量不轻,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道:“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给您通报!”
看着门房转身进了内宅,罗林一阵鄙夷。
张宝儿知道他的心性,只是笑了笑。
郑牧野的独子从小身体就比较羸弱,**岁时又不巧从树上坠落。虽没伤筋动骨落下什么残疾。却从此变得脸黄黄的,身子骨病恹恹的,人无精打采的。最近一段时日,儿子连饭也吃不下去了,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瘦弱下去,郑牧野心中甚是焦虑不安。
吴德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小公子喂药,行医这么多年的吴德对小公子的病是一筹莫展。
郑牧野心情烦燥地问道:“究竟怎么样?”
“姐夫,您放心,吃了我的药要不了多久便会没事的!”吴德宽慰着郑牧野。
“放你娘的狗屁!”郑牧野突然大吼道:“放心,我能放心吗?这都多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你告诉我,到底能不能治好?”
吴德没想到郑牧野会突然发作,吓得一哆嗦,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牧野已经忍耐很久了,为了帮助吴德赚钱,郑牧野将县城的郎中都赶走了,为此不惜背了一身骂名。如今,自己的儿子生病,一直都是请吴德来瞧的,不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越来越重,他怎能不着急。
看了吴德惊惶失措的模样,郑牧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若将吴德赶走,又有谁来给儿子看病呢?郑牧野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大人!”门外传来了门房的声音:“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心烦意乱的郑牧野怒吼道:“不是说过了嘛,谁都不见,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吗?”
门房并没有离去,而是小声继续道:“他说是来给小公子瞧病的!”
“瞧病的?”郑牧野一愣,沉默了片刻,他放缓了声音道:“你且进来说话!”
“是!”门房进屋来,垂首站立。
“你说仔细些,谁要来给小公子瞧病?”郑牧野问道。
“他说他叫张宝儿,是大人您的故交,他带了郎中专程来为小公子瞧病!”
“张宝儿?”郑牧野愣了一下,旋即想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他?”
吴德一听有人来瞧病,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他对郑牧野劝道:“姐夫,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随便请外人来呀,万一要是出了问题……”
郑牧野冷哼一声道:难道我就非要一棵树上吊死?你若能治得好,我何须请别人来治?你不用说了!”
吴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郑牧野不再理会他,对门房吩咐道:“赶紧有请张公子!”
张宝儿让华叔与吉温在门外等候,自己与罗林、宋郎中进了屋子。一进门,张宝儿便看见了愁眉苦脸的郑牧野,他朝郑牧野施礼道:“张宝儿见过县令大人!”
“张公子免礼!”郑牧野问道:“这些日子张公子还在曲城吗?”
“回大人的话,张某还在曲城!”张宝儿指了指罗林道:“现在是罗捕快的副役了!”
听了张宝儿的话,郑牧野一阵脸红。
前几日,张宝儿用计擒住云中五仙,让自己立了一大功。当时,张宝儿提出要在县衙内谋个差使,因为程清泉的阻挠,郑牧野将此事就先放下了,最近一段时间忙,张宝儿求职一事这一放便忘到了九霄云外了。现在听张宝儿一说,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郑牧野沉吟道:“张公子,这副役你就不用做了,明日你就去户房报道,我给你谋个好差使!”
“多谢大人的好意,我觉得做这副役挺好的!”张宝儿怕郑牧野再在这事上纠缠,赶忙岔过话题道:“张某听说县令大人的公子病了,特请了一位郎中来瞧瞧,说不定就能医好公子的病!”
“哦?”郑牧野问道:“不知是那位郎中?”
张宝儿朝着宋郎中一指道:“就是这位宋郎中!”
郑牧野打量着宋郎中,见他四十岁上下,土头土脸的。头戴一顶瓦楞帽,身穿着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衫,脚上是踢死牛的尖口布鞋。
“我当是谁呢?”吴德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卖药的宋掌柜吗?我怎么没听说你还会瞧病?难道你有惊世骇俗之能,起死回生过人之术?”
宋郎中不卑不亢道:“我是卖药的不假,但我也会瞧病,只不过没有医牌而已。我以前专治一些疑难杂症。至于惊世骇俗之能,起死回生之术,我可是不敢冒领的。”
吴德对郑牧野道:“姐夫,他没有医牌就敢给人瞧病,一定是庸医,赶紧治他的罪!”
“你给我闭嘴!”郑牧野一听吴德提起医牌,心中就火冒三丈。
吴德一见郑牧野动怒了,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郑牧野放缓了语气对宋郎中道:“先生不必过谦,你只要能治好犬子之病,本官将重谢,决不食言。”
宋郎中对郑牧野道:“重谢之事待治好了病再说,大人,可否先让我瞧瞧贵公子?”
“先生请!”郑牧野领着宋郎中来到儿子的病榻前。
宋郎中简捷地问了问日常症状,又仔细地号了号脉,小公子的病情在他心中已有个**不离十了。等望闻问切过后,宋郎中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边郑牧野急不可待地问道:“先生,犬子怎么样?”
“小公子还有救,只是小的不敢救。”宋郎中面色沉重道。
郑牧野一听,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急忙问道:“此话怎讲?你只管道来。”
宋郎中道:“小公子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身体弱,治起来相当的麻烦。且还要动刀子,所以……”
郑牧野一听,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吴德大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用雕虫小技蒙骗县令大人,你没有本事治愈公子,却使出这等耍赖的手段来,该当何罪?”
宋郎中无所动容,只是站在那里呵呵冷笑,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之气度。
郑牧野见状,知道宋郎中定非等闲之辈,他瞪了一眼吴德,吴德赶紧低下了头。郑牧野对宋郎中道:“先生切莫介意,有何要求,只管提出来。”
宋郎中斩钉截铁道:“给小公子治病之事,须得按我说的办!”
“但凭先生吩咐!”郑牧野现在是有求必应。
“一是得让他们三个留下,给我搭把帮手!”宋郎中指了指张宝儿、华叔与罗林道。
“没问题!”郑牧野点点头。
“二是县令大人与吴郎中都要回避。须得如此,我才能才能施手相救。否则,凭大人怎么处置,都听任其便。”
说罢,宋郎中不言语了,他把决定权给了郑牧野。
话说到这份上,郑牧野只好依允,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宋郎中对张宝儿、华叔和罗林三轻声说了好一会,三人表情不断变化的。
待宋郎中说完,张宝儿傻傻地问道:“宋郎中,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听我的没错!”宋郎中似乎很有信心。
张宝儿点点头,对罗林与华叔道:“听宋郎中的吧!”
宋郎中找了一个避静处,令几个下人,找来两口大缸,并用井水注满,然后又命下人找来一把大刀和一块磨石。
一切准备好了后,这才将小公子带进屋来。
门被掩住了,郑牧野与吴德不能进屋,只好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宋郎中一面磨刀霍霍,一面让罗林用水桶向小公子头上浇水,小公子哪受过这个罪,哭喊着挣扎着,无奈身边的华叔与张宝儿把他按得死死的,哪里能动弹得了。
这边罗林向小公子头上浇一桶水,只见他就猛地打一个激灵,腹部也跟着向上收缩一下,这样连浇了五六次,小公子的下意识动作也跟着运动了五六次,宋郎中这边继续不停地磨刀,还不时地用手试着刀刃的锋利程度。任小公子百般哭叫,宋郎中都不动声色。
水又浇了两桶,宋郎中这才提着明晃晃的大刀走到小公子的身边,只见他一手捏着小公子脖项上的大筋,一手拿着刀,大喝一声:“今天我要剥活孩子了!”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小公子不听则已,一听大夫这会要活剥他,又是一个激灵灵的寒战,他腹部紧缩,底气猛然上提。拼命地喊出:“不要!”
再看宋郎中,刀已仍在地上。人也坐在了一边。
小公子被松开了。
宋郎中让人快将他浑身擦干,换下湿透的衣服。然后叫内宅厨子烧碗姜汤,服侍小公子服下,这才去见郑牧野。
其实这会儿郑牧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哪个做父母的听到要活剥自己的孩子而能无动于衷,但他城府颇深,猜测宋郎中是在虚张声势,其中必有奥妙,故而没有动作。
宋郎中见到郑牧野道:“恭喜大人,小公子的病已好了。要不了十天半月身子骨精气神都会完全恢复,请大人放心。”
郑牧野听宋郎中如此一说,心中大喜,但又不太放心,赶忙再去看看儿子。小公子此时已经不用卧床了,他站在郑牧野面前时,就像打了鸡血似地俨然换了一个人。脸上也有了血色,精神也好多了。
当然,小公子见了一旁的宋郎中,面上表情十分复杂,吓得只往郑牧野身后躲。
郑牧野这才放下心来,高兴的不得了。高兴归高兴,郑牧野也没忘了打听心里的疑问:“请问先生,犬子所得何病?先生用何法子将犬子的病治愈?”
宋郎中笑说:“回大人的话,小公子得的是心包下垂之症。至于用何法子医治的,不说也罢!”
郑牧野坚持要听,宋郎中这才不得不将治疗过程一一道来。
原来,那次小公子从树上掉下来,虽没伤到筋骨,却被重重地蹲了一下,造成心脏错位。心脏不在了原位,他后来的那些症状就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了。治疗此病非得用强刺激疗法,还得一次次地刺激,心包才能逐渐地复位。故而宋郎中先让人用凉水,一次次地向小公子头上倒,为的是刺激他调动他全身的能量向上顶。最后要剥活孩子那招,宋郎中是毕其功于一役,不得不而为之。因为方法有些残忍,故先前不让郑牧野在跟前。
郑牧野听罢不由感慨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张宝儿在一旁道:“大人,宋郎中如此高的医术,却连一块医牌也没有,不知可否……”
听张宝儿如此一说,郑牧野不由地脸上微微发烧,他当即应允道:“发,马上就发!”
……
曲城县集市每逢三六九日开集,开集的地点在免儿街,这里是自发形成的东西小街,大约半里长。
这一天,又是一个逢集的日子。摆摊设点的人早早地来到了街上占位置,把各自的货物摆设好。这时候还早,附近的村民还没有到达,但通向小街的各条道上,吃过早饭城里人已经三三两两朝集市赶去。有事也赶集,没事也赶集。即使不买什么东西,也去集上转转,可以和熟人见见面聊聊家长里短,看看集上的新景。
罗林带着自己的副役张宝儿,张宝儿带着自己的白役吉温和华叔,一行四人也来到了集市上。四人都穿着便服,作为捕快,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便是维持治安。
在衙门里,捕快可以穿着藏青色的捕快服,但平日里外出,他们一般都穿便服的。罗林算是正式的捕快,因此在他的腰间有一个腰牌,腰牌上面写明了姓名,所属的衙门,这个是捕快的身份证明。
张宝儿、华叔这些副役白役,没有腰牌。不过,他们与罗林一样,随身带着铁锁,铁链还有粗的麻绳,看他们的眼神,走路的样子,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衙门里的捕快。
罗林等等人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目光四处打量着。张宝儿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上前一拍那人的肩头。
那人转过脸来,赫然正是梅小山。
“怎么?手又痒痒了?”张宝儿笑眯眯地看着梅小山。
“啊,是张公子!”梅小山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张宝儿没有答话,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不瞒张公子,的确是手痒痒了!”梅小山不好意思道:“不过,我记着公子的话呢,虽然有好几次机会,我都一直忍着没有出手!”
“这就好!”张宝儿点点头:“若是没钱用了,只管开口,最好能把这个毛病张公子彻底戒了!”
张宝儿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非礼了!”
张宝儿心中一惊,朝着发声的地方奔去。
到了近前,看到很多人围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指指点点。
一个女子揪住商人的衣领,商人极力想摆脱,样子很是狼狈。
这时,一个人出现了,他从怀中掏出铁链,一边将商人锁住,一边厉声道:“随我见官去!”
此人张宝儿认识,是县衙的一名捕快,好像是姓秦,上次请捕快喝酒的时候见过。
看到这一幕,张宝儿身边的罗林叹了口气。
“罗捕快,怎么了?”张宝儿扭头问道。
罗林怏怏道:“这是秦捕快在配药呢!”
“配药?配什么药?”张宝儿一头雾水。
“宝儿,捕快一般把勒索钱财的办法称之为叫配药!”吉温在一旁解释道。
“什么?”张宝儿狐疑地问道:“你们是说秦捕快是想勒索那人的钱财?”
“不是想,而是这事本来就是他预谋好的!”罗林摇头道:“那个商人在曲城也算是有钱人了,秦捕快想敲诈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苦于没有借口。那个女人我也认识,是青楼的妓女,如果我没猜错,她是被秦捕快买通的。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无非是给他诈一笔钱!”
商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妓女?
这么巧秦捕快就出现了?
张宝儿这下真的相信了,秦捕快是在下药。
张宝儿没有吱声,快步走上前去。
“秦捕快!”
秦捕快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宝儿,他并没有把套着商人的铁链松开,而是朝着张宝儿点点头道:“张公子好!”
“秦捕快,可否借一步说话?”张宝儿同样朝着秦捕快点了点头。
秦捕快看了看面前被锁住的商人,似乎有些犹豫。
“你都锁了他,还怕他跑吗?”张宝儿笑笑道:“没事,两句话就完。”
“你在这老老实实待着,听到没有?”秦捕快恶声恶气对商人吩咐了一声,便走了过来。
“什么事?张公子?”
“秦捕快,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张宝儿一脸神秘道。
两人耳语了一阵,秦捕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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