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王七悄悄来到长安城外。在他身边还跟了五个黑衣人,他们都是梁辉的人,明面里他们是做王七帮手的,其实是为了看押他。
梁辉早就打听好刘清夫人王氏坟墓的所在之处了。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座高山上,在一个斜坡处,那儿有一座坟墓,正是刘清夫人的葬身之处。
盗墓贼最大的本领,就是能根据脚下的土质、以及坟墓方向的高低,判断出地下墓道的进出处,不过这种办法也容易出现失误。王七的盗墓方法与众不同,他自创了一种独特的辨别地下墓道的方法,那就是用一柄特制的细长的利剑,朝坟墓四周轮番插下去,然后伏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剑柄上,用手指朝剑柄一弹,根据剑柄所发的声响,找出地下墓道的位置,每次都是十拿九稳。
王七很快就找到了王氏坟墓的地下墓道之处,他从包袱里取出几把“洛阳铲”,扔给那几个黑衣人,一齐动手挖了起来。不大一会工夫,铲子触到了一块大青石板,王七将石板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来。随后,王七套好绳索,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抓住绳索,沿着洞口滑了下去。等到了洞底,那五个黑衣人也抓住绳索下来了。
进入墓道内,王七一连破了多个机关,巧妙地来到了墓室内,那几个黑衣人也一步不拉地跟了进来。在墓室里,王七一眼发现供在王氏棺材前的那盏洛神灯。他几步跃了过去,伸手刚将那盏灯拿到手里,岂料从灯座底下“嗖”地飞出一枝利箭,一下子射中他的胸口。
“啊……”随着王七发出一声惨叫,洛神灯从手里滚落,一个黑衣人立即将那盏灯抢到手。
与此同时,王七脚下所站的石板一翻,又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洞口,王七一头栽了下去……
按梁辉的命令,那五个黑衣人原本在拿到洛神灯之后,立即杀掉王七的,一看眼下突生奇变,一个个吓得掉头就跑。
五个黑衣人将那洛神灯交到了梁辉的手里,梁辉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听说王七已被除掉,觉得留下王七的女人也没用了,便命人将她放了。
次日一早,梁辉小心翼翼地用一方锦盒将那盏洛神灯装好了,托人送进了皇宫。韦皇后早在一些书上看到过有关洛神灯的记载,她原以为那只是稗官野史的记载,想不到还真有这种灯。为了试一试这盏洛神灯到底像不像传说中那样的神奇,韦皇后命人给灯添上油,将灯点亮了。
哪知那盏洛神灯被点亮后,竟腾起一阵阵浓烈的烟雾,根本看不到烟雾中有什么女子,也听不到什么吟诵之声。韦皇后正觉奇怪,突然,那灯“砰”地一声爆裂开来,随着一阵异味扑鼻而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在地上,顿时人事不省了。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也都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一见,全吓坏了,忙不迭地将御医传了过来。好一阵子折腾,御医这才将韦皇后和那几个宫女救醒。
御医禀告韦皇后,她和那几个宫女都是中了一种奇毒,若再迟上几个时辰,就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救活她们了。
韦皇后一听,知道毒是来自那盏什么洛神灯。好一个大胆的梁辉,他借献灯之名,分明是想将自己杀死啊!韦皇后马上传下一道懿旨,将梁辉逮捕。
梁辉正做着美梦,想不到一群宫中侍卫从天而降。几天后,他的脑袋就被悬在城墙示众了。梁辉一死,朝野上下,无不拍手称快。
长安城内一个偏僻的院落内,张宝儿正与一对夫妇有说有笑。这对夫妻不是别人,正是王七和他的夫人玉花。
那王七怎么还活着呢
恐怕梁辉至死也不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张宝儿的算计。
张宝儿先是请人仿制了一个外表与那盏洛神灯一模一样的灯,让王七悄悄放入王氏的棺材头。那盏仿制的灯里,放有一种奇毒,等灯火点到一定的程度时,灯自然会爆裂,随着毒雾弥漫开来,旁边的人都会中毒倒地。
事后,王七便按计划行事了。至于王七在坟墓里取那盏灯被箭射中,那只是一种假象,在他身体内早藏着护身的铁板。待他将那灯扔给那黑衣人后,他就迅速踏动脚下机关,跃到地底山洞,从山洞里逃走,最终与夫人玉花汇合一处。
……
临淄郡王府,宾客满堂,喧嚣无比。
今日是李隆基长子李瑛满月的日子,自然要庆祝庆祝了。
“郡王,恭喜恭喜!”张宝儿笑着向李隆基拱手道。
“宝儿,你总不能空着手来贺喜吧?”李隆基打趣道。
“怎么会呢?我可是给瑛儿带来了一份大礼呢!”张宝儿话题一转道:“郡王,带我去内宅看看瑛儿吧!”
李隆基知道张宝儿有话要说,点头笑道:“走!”
一进内宅,张宝儿便迎面碰上了张凌风,张宝儿笑道:“张老丈,恭喜恭喜!”
张凌风现在虽然是李隆基的岳丈了,可他却依然干着老本行,独自住在从潞州迁来的戏庄内,只是时不时来看看赵丽花。今日,是外孙的周岁生日,作为外公的张凌风自然要来王府。
“哦,是张公子,同喜同喜!”张凌风脸上满是笑意。
“见着瑛儿了吗?”张宝儿问道。
“见到了,瑛儿这孩子,长得与临淄王一样英俊神武!”张凌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张老丈,我去看看瑛儿!”张宝儿跟着李隆基继续向前走去。
蓦的,张宝儿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道:“对了,张老丈,那梨园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开园了!”张凌风答道。
张宝儿点点头:“辛苦您了,张老丈!”
往前走了几步,李隆基好奇地问道:“陶儿,你所说的这个梨园,是个什么去处?”
“我在长安城外买了一块地方,修建了房舍,并在此教演各类艺人,因此处长满梨树,故而称为梨园。”
李隆基一听之下,满眼放光:“陶儿,竟有这样的地方,改日你可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没有问题!”
……
当天晚上,在临淄王的书斋之内,好些人正围坐在一起。
姜皎、钟绍京、刘幽求、张九龄、文俊、杨乘亿、常敬忠,这些人全是张宝儿引见给李隆基的,他们虽然不是什么重臣,但也算是李隆基基手底下初步的班底了。
刘幽求不安道:“郡王,张大人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刘幽求正是万年县令,当初张宝儿让他去拜见李隆基,他本来并没有当回事,可后来还是抱着一试的态度来到了临淄王府。李隆基得知刘幽求的来意之后,对他礼遇有加,几次相谈交往下来,二人便成为了至交。今日,张宝儿与李隆基在此聚会,自然少不了刘幽求。
钟绍京摇头道:“如今在这长安城内,还有谁敢找张大人的麻烦,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宗阁老还不是让他搞的灰头土脸?”
钟绍京对李隆基也是颇有好感,但他却不似刘幽求那般对李隆基死心塌地,他更多的是因为对张宝儿的承诺。
李隆基也点头道:“宝儿向来心思缜密,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他一会吧!”
就在此时,王府管家来报:“郡王,右羽林军中郎将陈玄礼、葛福顺求见!”
“右羽林军中郎将?”在座的众人听到禀报心中不由一惊,羽林军一向把持在韦皇后手中,此时这二人来王府,莫非是韦皇后……
李隆基也有些慌乱,对管家道:“就说本王身体不适,改日请他们再来!”
管家又道:“他们二人说是张侍郎让他们此时前来拜访的!”
“是宝儿让他们来的?”李隆基听罢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当初还是自己央求张宝儿为自己引见这二人的,他一脸惊喜道:“快快有请,将他们直接带到书房来!”
当初,陈玄礼央求张宝儿救葛福顺,张宝儿很够意思,在朝堂之上和宗楚客舌辩硬是救下了葛福顺。他们二人欠着张宝儿一个人情,张宝儿请他们前来,他们二话没有便来到了李隆基的府上。
陈玄礼与葛福顺是穿着便服来的,他们拜见了李隆基,与众人打了招呼。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终于,张宝儿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郡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蓝田县令宋璟,此人有大才!”
张宝儿短短一句话,便让李隆基对宋璟刮目相看。
“宝儿,人都到齐了,你看……”
张宝儿摆摆手道:“郡王,莫急,还缺一个人呢!”
“还有谁?”李隆基正问问着,管家又来禀报:“掖庭局监作高力士求见。”
“掖庭局监作?”
张宝儿笑道:“郡王,你将来要做大事,没有宫内的消息怎么能行呢?”
“宝儿,还是你有心!”李隆基恍然大悟,对管家道:“快快有请!”
这些人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才散去,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
这一晚,李隆基书屋内的灯一直亮到了深夜。
待众人都离去之后,屋内只剩下了李隆基与张宝儿二人了。
“郡王,这些人都交给你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就按今天的计划行事便是了!”张宝儿有些疲惫道。
李隆基眼中有些湿润了:“宝儿,谢谢你了!”
张宝儿摆摆手道:“郡王,你先别谢我,这后面的路还长呢,你还得一个坎一个坎的过!”
“有你帮我,我还怕什么呢?”李隆基笑道。
张宝儿点点头道:“我现在之所以这么肆意折腾,就是为了把韦皇后与宗楚客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这样你就方便行事了。”
“我明白!”李隆基点头道。
张宝儿突然郑重其事道:“郡王,还有一件事我得要提醒你!”
李隆基很少见张宝儿这副严肃模样,他心中一紧道:“宝儿,你说吧!”
“现在要对付韦皇后那些人,我们必须与太平公主联手,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要对她有所提防,她的野心不小,若小看了她,将来会吃大亏的。”
李隆基一脸诧异道:“宝儿,你这话是何意?太平公主可是我的亲姑姑呀,她怎么会害我呢?”
张宝儿冷冷道:“你们现在进行的是权力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有什么亲情可讲?你若不信我今日的话,必定会有后悔的一天!”
“宝儿,你莫不是听说什么了?”
“何须听说,我亲自调查过的!”
张宝儿也不隐瞒,将太平公主派秋风堂的人跟踪自己一事和盘托出。
李隆基听罢,沉默不语。
张宝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于李隆基:“这是长安城内鸿福钱庄的银票,共三十万两,你随时可以支取。”
李隆基赶忙摆手道:“宝儿,这我可不能收!”
“郡王,你现在可不是像以前那样单枪匹马了,你现在有自己的班底,要笼络住人心,要想成大事,手中没银子怎么能行呢?”说到这里,张宝儿笑道:“郡王,你可别忘了,这赚钱我可比你在行,你就放心用吧,不够了尽管开口便是!”
李隆基接过了银票,望了张宝儿一眼,叹了口气道:“我欠你的太多了,但愿将为有一天,我能补偿给你!”
……
太平公主府的书房内,太平公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良久没有说话。
黑衣人就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终于,太平公主开口了:“加上张宝儿,去临淄郡王府密谈的人一共是十一人?”
“是!”黑衣嘴里嘣出一个字。
“这才多少日子,他们竟然笼络了这么多人!前些日子,我还问过魏先生,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些!”说到这里,太平公主自言自语道:“看来魏闲云也不可靠了!”
黑衣人眉角一挑,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吧!”太平公主懒懒道。
黑衣人喏喏道:“属下以为,他们这些人都是些小角色,公主殿下不必过于忧虑!”
“小角色?”太平公主的目光似箭一般射向黑衣人:“现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之辈,包括姓韦的那个贱人和宗楚客,哪个以前不是小角色?还有张宝儿,在三年前他也是个小角色,但谁又能想到,他能翻出这么大的浪来?”
黑衣人额头渗出汗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属下愚笨,望殿下恕罪!”
“你以后只须管好秋风堂,把这些人给我看牢了,别的事无须你操心!”太平公主放缓了声音道。
“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看着黑衣人离去,太平公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些日子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困扰着她,如何才能将张宝儿与李持盈拆散,若真让他们成了亲戚,那他们的联盟便牢不可破了,可这事一直也没个头绪。
“唉!”太平公主深深叹了口气。
……
“先生,我还是有些大意了,若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早点收网呢。这下可好,我们的线索又断了!”张宝儿一脸懊恼道。
三天前,醉春楼的掌柜成轲离奇毙命,手中拿着一张画符,画上是一个无常鬼,吐着血红的舌头,戴一顶尖尖的长帽。与其说是画像,不如说是一道鬼符,因为画上还写满了奇特难辨的文字。随后,左都御史韩奇、中书舍人陈千里、军器监主簿徐继祖相继暴毙,这些人俱都死因不明,而他们的尸体旁,都有那么一张画符。据说有人在左都御史韩奇倒毙的地方中,曾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宫廷长裙的女人,无论穿戴和相貌,都很像几年前暴毙的阴婚太子妃裴凤。
说起裴凤或许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若是说起懿德太子的阴婚太子妃,那可是人人尽知。懿德太子原名李重润,为中宗李显的长子,武则天的长孙。他的死并非缘于疾病或灾害,乃系人为的残酷刃杀。
李重润长相英俊,风流倜傥,德才兼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有胆有识,胸襟磊落,深得李显及众臣的推崇与器重。然而坏就坏在他有那么多的“好”,武则天恐其与己争夺天下,下旨将这位才貌双全的孙子处死。李重润其时年仅十九岁。李重润既死,李显大恸,可武则天还在,他只能将悲痛压在心底。后来,李显登基,他便让众臣推李重润为太子,封谥号“懿德”,并将李重润以太子身份厚葬于乾陵之旁,又将大臣裴粹之亡女裴凤许为阴婚,合葬一椁之内。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说裴凤不愿配阴婚,冤魂不散,现在回来害人了。
魏闲云劝慰道:“宝儿,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估计是我们掌握了韩奇、陈千里、徐继祖三人的情况被对方发觉了,他们三人显然是被杀人灭口了,这说明那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张宝儿又问道:“先生,画符研究的怎么样了?那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魏闲云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查遍了古籍,也没见过这些文字,也猜不出画符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生!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想明白,不知先生能否为我解惑?”张宝儿突然道。
“宝儿,你说说看!”
“若说韩奇、陈千里、徐继祖是因为药丸之事而暴露,那些人杀他们灭口还说的过去,可是醉春楼的成轲怎么也会被杀了呢?”
魏闲云心中一动:“宝儿,你的意思是说成轲也是他们一伙的?”
“现在还不好说!”张宝儿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得去趟醉春楼,说不定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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