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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彩云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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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世界,另一种法则,另一个我……我愿意背负邪恶的力量,去争取自由,我的理想,我的信念,不会因为恶魔的身份而改变。这便是兰德斯的宣言,这就是拥有恶魔力量的少年,前行,进化,圆满的旅程日记——

沙轻尘又道:“雪玄功练法极为艰难,林公数次为帮主通关护法,自应了然。无雪师太也曾到了这个高度,却无法再上一层,你可知道因为何故?只因为这心法的最后一层,需要有一人与她心意相通,又愿意舍弃自身功力,与帮主功力相融,助她‘散功’。”

秦天雄数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便重新在林剑澜脑海出现,原来曹殷殷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挑了自己么?

沙轻尘轻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要误会了。虽然秦副帮主和知情的堂主劝过她多次,帮主却始终不愿利用你来助她散功。她为了救你受韦素心重创,而后又被你散功,这……实在是阴差阳错。”

林剑澜道:“散功之后又如何?”

沙轻尘道:“散功之后,需要抛舍为人的最后一份感情,将身体置于阴冷处,摒弃一切杂念,逆行经脉,便可大功告成。聪明如林公,可知我说的这最后一份感情是什么吗?”

林剑澜木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沙轻尘无奈的笑了一下:“林公心里如明镜一样明白。人一旦动了男女爱恋之情,该是何等的刻骨铭心,偏巧又是帮主最后唯一拥有的一份情爱……”说到此处沙轻尘不禁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要执意来这沙漠之呢?帮主根本不是为了曹书剑才跟着你,她只怕你不是韦素心的对手,虽然贪恋这短暂的旖旎,心里却早就有了主意。”

“男女爱恋之情”不断在林剑澜耳边回响,不禁喃喃道:“不对,这……不可能,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此时韦素心已被逼得无处可退,那五道水龙虽然已距离湖水又十数尺之远,却不见衰败之像,反从内里各自激出无数水箭,互相交叉纵横。水龙忽的不再流动,似乎静止在了远处,仔细看去,那些水箭瞬时凝冰,一个硕大的冰牢将韦素心拢在其内,冰刺密布,尖锐无比。此时曹殷殷手白索又飞速而至,几乎与此同时冰牢爆开。

一片冰云白雾之,韦素心的人影僵在那里,当云开雾散,林剑澜才看到两柄金银短剑分别扎在韦素心的脖颈和心窝,浑身则被尖刺扎的如同刺猬一般,冰刺之上深红淡红尤自随着融化的水滴不断滴下,惨不忍睹。

天地间重归寂静,沙轻尘呆立良久,方忙不迭向曹殷殷下拜道:“恭贺帮主练成神功!”

曹殷殷仍是平静的一点表情都没有,道:“沙堂主不必多礼。”随着语声一条白索缓缓而至,抵在沙轻尘背心要害处。

沙轻尘急忙闭目打坐,过了良久,沙轻尘脸色大好,长嘘了一口气起身道:“多谢帮主运功助属下疗伤!”

曹殷殷不再理他,径直走到陆蔓面前,纤指一扬,陆蔓才终于能动弹起来,正要开口相谢,曹殷殷人影已到了数尺开外,将年小侠扶起,仍是一般救治。

林剑澜只呆呆的跟着她,想要开口,却不知应该怎样开口。

曹殷殷忽的转过头来,道:“林公,你虽受了重创,但你自身功力早已运转自如,行走坐卧间便有减缓伤势自行治疗之道,我若相助疗伤对你有害无益。”

林剑澜情急道:“殷殷,你怎么了?你为何这样对我说话?沙轻尘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

曹殷殷面有不悦之色,冷冷道:“林公,为何竟敢直呼本帮主名讳?”

林剑澜正要再说,已被沙轻尘拽至一旁,曹殷殷不再理他,环顾四周,方道:“陆姑娘,你的师兄与艾曼、临淄王去了哪里?”

陆蔓一怔,想要开口却犹豫不定,曹殷殷又继续问道:“韦素心是何人所控?”

众人皆是一愣,唯有陆蔓神色大变,这一问就是林剑澜也大吃一惊,转头看着陆蔓。

曹殷殷又冷声道:“韦素心在白宗平盘问临淄王妃下落时忽然自激经脉提升功力,而后全力追击林公,大有要将他化为齑粉之势。可是你挡在了林公面前,他却顿时转移了目标,转而攻击临淄王。他那般疯狂乱扫,却始终不去对你们师兄妹下手,即使断了你的软鞭,也只是点了你的穴道。”

她说的冷冽无情,听起来极不舒服,如同一人在寒气听到背后有阴森可怖的声音一般,陆蔓颤声道:“曹帮主,我并不知道我二师兄他……我也是在用软鞭卷到韦素心手腕时正好与他对视,才发现他已了移魂大法。”

曹殷殷道:“若如陆姑娘所言,恐怕白宗平已挟持了艾曼与临淄王,极有可能回到了那地宫之。”说罢飞身向地宫奔去。

林剑澜正要跟过去,却被陆蔓扯住,眼泪已簌簌而落,道:“弟弟,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林剑澜笑了一下,却甚是凄楚,轻声道:“我知道,蔓姐姐,你不会骗我,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误会你,到底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看看。”

地宫那里景况甚是恐怕,韦素心所带的仆役被杀的一个不留,数十匹骆驼仍旧啃着地上草,对人与人间的杀砍毫不关心。巨石旁歪倒着万秀乘坐的轿厢,众人走了过去,方见到那轿厢下面还躺着一人,满嘴血迹,白发苍苍,一柄长剑从背后透胸而出,正是负责看管万秀的成大夫。

曹殷殷冷眼看了一会儿,道:“陆姑娘,这剑从背后透出,是成大夫不曾防备的人下手,恐怕你的二师兄早已和他们有所勾结。”

陆蔓道:“曹帮主,是我一意要来寻找弟弟,我师兄要陪着我,我却没能察觉他的意图……”

曹殷殷道:“陆姑娘,你也莫要自责,找到罗海时他就已露出破绽,竟会顾及那些被派出去探路的仆从,逗引临淄王说出要点燃信弹的话来,只是大家在狂喜之,未曾察觉。他最后一个进到地宫之,趁人不备自己施放信号将韦素心引来也不是难事,只是他竟借韦素心战败之机大胆施功,借刀杀人,实在是没有想到。”

她将来龙去脉分析了一番,众人都点头称是,唯有林剑澜心如刀绞,只呆呆的看着她,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只是抹除了那一段生死与共的情意。

沙轻尘躬身道:“帮主,夫人还点了睡穴在地道内,现在白宗平手有临淄王和王妃、艾曼和夫人四个,哪一个都不能出危险。”话音刚落,便听地宫内喊道:“这可由不得你们,他们现在都在我的手上,曹帮主神功盖世,杀我之前我至少也能弄死一个,弄死两个就算我赚了!”正是白宗平的声音。

陆蔓爬到地宫口急道:“二师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肯放了他们,我跟弟弟说情,让他们放你一条生路。”

白宗平在内狂笑道:“小师妹,小师妹,你可真傻,若不是有这样一笔宝藏,哪个会到大漠来送死?现在这些宝藏可都是我的,谁也不能动。”

陆蔓道:“二师哥,那个地宫之,明明是空无一物,再说,即便是满地宫的金银财宝,你又怎么能运得回原?”

白宗平道:“你难道没看到外面只剩了几十匹骆驼?那是给你们留着回去的,最好走得越快越好。其余的已经被那些仆从赶了进来,帮我驮金银财宝!只要有艾曼在我身边,不愁出不去这片大漠!至于剩下的三个人,我可以放他们出去,但要换三个承诺。”

曹殷殷走近地宫入口,冷声道:“什么条件?”

白宗平惊呼道:“曹帮主,您可离入口远着些,我很怕你。你放心,我说的条件绝对公道合理,曹夫人是您的娘亲,我拿她一条命,换您一个承诺,您需答应我,您自己和那个什么堂主,都不能向我动手。”

曹殷殷神色平静道:“可以。”

白宗平又道:“临淄王妃嘛……我倒记得,林公对这位王妃很是有一番情意,若以她的性命让林公莫要跟我动手,想必林公也会答应了?”

林剑澜咬咬牙道:“自然。”

白宗平道:“还有一个便是临淄王了,他的身份可实在尊贵,我简直舍不得放手了。”

林剑澜怒道:“你这小人!”

陆蔓忽的柔声道:“二师哥,第三个条件,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莫不如让他们答应,即使我们都回到了原,今日在场的众人,都永不得找我们二人的麻烦。”

白宗平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愤愤道:“小师妹怎么突然称起‘我们二人’来了,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一心心喜爱姓林的,你可诈不到我。”

陆蔓轻笑了几声,语声越发柔媚道:“二师哥,那地宫内壁刻有武功,其威力你应该知道,你天赋这样高,练上几年,天下谁还伤的了你?谁不夸你一句世间大侠,绝顶高手?你一人独得这许多宝藏,而他们不但两手空空,还没了向导,只怕没法活着出这片大漠,我若此时不知道应该站在谁的一边,便真是傻了。”

她声音隐隐透着一股魔力一般,听起来逼真之至,年小侠不禁跑到她身边拽着她衣袖大呼道:“蔓姐姐,你怎么能跟那个坏人!”

陆蔓闻声低头,恶声道:“小乞丐,你懂什么?”目光华四射,流光溢彩,林剑澜急忙道:“小侠不要看!”却已是晚了,陆蔓太阴针握在手上,正抵着年小侠背心,年小侠却似乎失去了神智一般,既不惊慌也不害怕,木然站立在她身前。陆蔓柔声道:“二师哥,我又为你加了一个人质,你还认为我是骗你么?你我从小到大这样的情意,你怎么不懂呢?”

白宗平犹豫良久,道:“我还是不能信你。”

陆蔓轻轻喟叹了一声道:“二师哥,我这样苦口婆心的说,是因为我今日终于明白只有你才对我是真心的,否则早就威胁你啦!地宫里面的确有宝藏,只是需要两把钥匙,这钥匙现在在我手呢!”

林剑澜一愣,见陆蔓反手从年小侠前胸掏出两把断剑,顿时恍然大悟,陆蔓是练眼之人,黑暗之恐怕早就发现了形状类似的机关。

白宗平顿时大惊,道:“小师妹,小师妹,你若真能助我,我愿意将临淄王放了出去。”

陆蔓道:“二师兄,我是真的想让你信我,并不想以此威胁你。”说罢笑着将年小侠推在前面,走到林剑澜面前,大声道:“弟弟,得罪了。”出指如电向林剑澜穴道点去,到了近前,却只是捏了捏林剑澜的手,笑了一下,转头向曹殷殷大声道:“曹帮主,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向我二师哥动手,索性再做一次好人,等我二师哥将人放出来,再解开弟弟的穴道,带着他们速速离去,莫要多生事端。”说罢扭身走入地宫之,隐隐听她笑道:“二师哥,林剑澜被我点了穴道,曹帮主又答应你不向你动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伤你?”

白宗平笑道:“我错怪师妹了,还是你心细,我也看见这两个凹槽了,果然同那两个残剑一摸一样!”

里面低声商议良久,方听白宗平道:“接着!”话音刚落便见林红枫和万秀被抛出出口,沙轻尘和林剑澜分头接住,林红枫被轻轻安置在地上,林剑澜却急忙将昏迷不醒的万秀送入那个东倒西歪的马车避阳。此时地宫隐约传来一阵调笑声,听陆蔓呢喃道:“二师哥,这是什么时候,你心思还放在我身上?再说……”

白宗平放声大笑道:“还有二人在我们手,怕他们作甚?”

陆蔓道:“就是这里还有两个人在这儿,我可不习惯。二师哥,你是个风雅人,怎么和大师兄一样像个粗人!”

白宗平道:“这当口儿你怎么提他?难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他?”

陆蔓嗤笑了一声道:“他那样丑,我怎么看的上他,再说他心里一直喜欢的是师姐,真不知道师姐怎么看得上他。”

白宗平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狠,道:“小师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们南海派弟们个个俊俏秀丽,大师兄十四岁变成了这副模样,是因为别人听到师娘有意让他做掌门,就拿了师娘房里的药,趁着大师兄睡觉向他脸上淋了上去……小师妹,回去以后你好歹和师父说说,让我做了掌门吧。”

陆蔓又是一阵媚的入骨的轻笑,道:“二师兄你好没出息,自己做的事儿还不敢承认,假说是‘别人’,你就不怕有个什么‘别人’也毁了你这张俊脸?哎呀,你手拿开,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若是练成了这上面的武功,哪个还是你的对手,别说小小一个南海派的掌门,就是武林盟主,恐怕也是你的。”

白宗平颤声道:“小心肝儿,你可真会说话,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曹殷殷只是闭目端坐,沙轻尘则听的面红耳赤,林剑澜明知是陆蔓用计,可双眼几乎瞪出血来,又听白宗平道:“你又不依,去哪里找没人的地方?”

陆蔓轻声道:“二师哥真傻,瞧那边……”语声却渐渐放低,再也听不到。

曹殷殷睁开双眼,凌空跃起,几人刚入地宫,便听到一阵隆隆巨响,哪还有白宗平陆蔓二人的踪影,只李隆基在一石门前用力撞击着。林剑澜的心提到了嗓眼儿,伸手将李隆基哑穴解开。

李隆基仿佛不会说话一般,只一下一下的拍着那石门,林剑澜急道:“唐兄,唐兄?到底怎样了?”

李隆基断断续续道:“断、断龙……”说罢已是落下泪来,曹殷殷了然道:“陆姑娘骗白宗平进去,从内放下了断龙石。”林剑澜急忙将耳朵覆在石门上,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白宗平怒骂之声和打斗之声。

曹殷殷道:“你们让开。”说罢脸上如同缓缓罩了一层薄雾一般,凝神半晌,双掌全力向那石门猛地击去,那石门却纹丝不动。

过了良久,方有人靠近石门,脚步沉重,看来也是受了重伤。那人走到近前,好像忽然绊了一下,跌倒门边,发出一声重响,幽幽的叹息声从里面传来。林剑澜一颗心总算放下,却又提起,拍门道:“蔓姐姐,蔓姐姐!你怎么样?我们怎么才能放你出来!对了,这里不行,我试试其他地方,总能打破一个出路。”

曹殷殷道:“既名断龙,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断龙石只能闭合一次,同时会牵动所有机关,从别处破口而入只能导致地宫崩溃。”她冷冷开口,说的却都是实情,林剑澜看她模样,又想起此时陆蔓困在里面,越发心痛欲绝。

陆蔓轻声道:“临淄王,你让他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李隆基又是愕然又是尴尬,林剑澜咬了咬牙,眼已是蓄满泪水,扭头走了出去,最后这庞大的地宫内,只剩下李隆基一人。

他也极为疲累,缓缓的扶着石门坐下,正要开口,听陆蔓道:“王爷,你知道我为何独独留你在此么?”陆蔓又自顾自答道:“只因你和我太像了。找到了罗海,不会渴死在大漠,谁不高兴呢?可这死里逃生的欣喜,远远不及我的哀愁,退而求其次或可共死的小小窃喜,原来一瞬间就会变成生则分离的痛楚。这种执念就像火一样,要把我烧尽了。”

李隆基倚在石门上,怔怔的落下泪来,当回程的水因为曹书剑而不足,最后决定一起西行的时候,他心何尝不是暗自窃喜,只为能多看陆蔓一眼?

陆蔓又道:“王爷,那时我以为会渴死,可是在大漠醒来,第一眼看到了你,你不知从哪里拿了一袋水,将袋口塞到我的嘴里,自己却晕倒在一旁。”她说话之已经带了鼻音。陆蔓又在里面轻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调皮道:“你那时说,你只能逗我笑,却不能让我哭。可是那个时候我哭了。”

李隆基的手指紧紧扣在石门上,指甲缝都沁出血来。

陆蔓道:“我想把我的心收回来,却不能了。只能看着他,追着他……这一辈都欠着他,就像你欠着我……”

林剑澜看着李隆基黯然走出了地宫,走向他们。李隆基用衣袖挡住了眼睛,似乎在遮挡刺目的阳光,可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并不刺眼。

那衣袖下缓缓流出两道清泪。

一切不用再说,林剑澜疯了一般向里冲去,却在地宫入口停了脚步,伫立良久,一掌向那巨石击去,瞬时堵塞了入口。他默默转身向安置万秀的驼轿走去,万秀本来清秀的脸庞此刻因为受到曝晒,斑斑点点,红肿不堪,双手也到处布满了水泡。除了由于周身痛楚极偶尔才轻皱一下的眉头,从她身上已看不出什么还在活着的迹象。

林剑澜轻轻抚摸了一下万秀的脸庞,从她车内搜出了药油,缓缓的细心的擦拭完毕,笑了一下道:“秀妹妹,我带你去东海,听说那里有数十尺长的大鱼,吃了大鱼的内脏,你的病就全好了。”说罢将驼轿的门轻轻掩上,向艾曼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去原。”

众人收拾停当,林剑澜又一次回头向那地宫入口望去,“上次与刚相识的父母不就是这样天人永隔的么?一样的落下石门,掩盖了出口。那时……还是殷殷替自己用长索将机关击落……”

林剑澜回过头去,见天边幻化无边烟霞,远处废城,残影凄凉,曹殷殷衣袂飞扬,长发飘舞。恍惚间仿佛初次与她同来长安道上,黄沙漫卷,城墙巍峨,她轻轻的问:“又是为着什么?”林剑澜喃喃道:“我对你好,只是想对你好,并不为着什么。”

他又将手覆在双眼上,泪水一滴滴的溢出来,微笑道:“你记不记得,那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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