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分院。
硕大月山幽幽悬在天际,散出那水雾般月华,拂去人们心头的些许尘埃。
人人都沉默着,是被惊住了……王博怒意横生下的一番呵斥,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严平与一众手下不免人人着恼。
向飞心底一怒,发狠:“这姓王的竟敢如此猖狂?日后有了机会,俺是非砍光他全家不可……只是如今,老子看在那灵火面上,不好直接动手……”
任尚面上似有苦笑,眼底却闪过丝怒意,心里不免冷笑:“嘿,你灵氏是强,更是人多势众!却也只是大人手下,今日你王博敢如此讥讽大人?更看不起咱们,以后……就只怕是那来日方长啊?嘿!不过是如今你王大掌柜还有些用处的,不方便现在对你下手。等以后……就等大人立住了脚,相处的机会多着呀,灵族长自己都说过要立规行矩的,赏罚一定是要分明的。这话太对啦,到时就怕……就怕你王大掌柜来日不长的!诸神在上,谁说活着一定会比死了舒服的?”
院中几人愤怒诧异者皆有之,雷寒一时间更难搞清几人关系,只在心里暗笑的不轻,素闻这王博性情外柔内刚,如今他终是受不了这姓严的流氓作为,这人哪懂得一星半点的人情世故……自己也是受够这蠢货颠三倒四的行径了,偏偏这傻缺却能自以为是,无理当作有理,无能当成有能,若不是图谋他手中那些金币?
自己现在就要出手掂上一掂,这混蛋究竟有那么几分几两!
嘿,嘿嘿……
银叶镇城镇中心。
严平气得身子直颤,他死死盯着左手系统画面,右手死握手心里一时滴下血来,其心中那千百重怒火沸腾不息,直欲将王博焚烧成灰万千次方可……李雪梅看着自家大人狰狞面色,心中已是痛极,她可是从未见过严平怒成这样,她下意识上前轻拉严平手臂,张嘴欲言却惴惴无声。
严平,就此惊醒……交易场处,剑士?随之出手!
月华荡漾的微波中,一道金属利芒闪过,搅乱这场中的诡异平静,剑士手中长剑刷得刺透王博胸腹,众人下刻齐声惊呼……就是任尚向飞,也绝未料到严平这一刻,出手竟如是决绝!
这一剑,可谓一去无回,众人只以为王博多少要吃些苦头,怎料他会被严平不声不响一剑穿胸,眼见得性命已是堪忧。
任尚向飞心底顿觉不妙,大人这是要跟灵氏撕破面皮吗……王博是该死,却不该是现在死啊!
众人一齐上前,却见王博咬牙切齿,眼光扫过剑士,面上满是痛苦神情,眼底只有不屑之意……剑士一剑刺出,严平怒火不由稍息,脑中不觉清醒了些,自己这是?这是……
交易场中,剑士随即开口:“你……你刚才骂的是谁?老子哪儿得罪了你,说说?老子就那么没用啊?啊!你他妈骂谁!啊!”
剑士厉声咆哮着,怒火似乎复起,众人已是奔至近旁,向飞距离近来得最快:“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拔剑……大人,大人您,是一时失手的……”
场中乱哗……严平充耳不闻,剑士只大声吼着王博:“说啊!别怂啊你!说话啊你……说啊……”
王博用力仰头,似在表示什么,此刻他双眼中布满着月光,显得明净无比……这世间最为璀璨夺目的宝石,与之相较,都要暗无光彩。
可这夺目神光的绚烂,似乎只在于那瞬间,是以来得快去得也快……王博身子一颤,眼光缓缓下沉,似是扫到了严平,他只不屑,依然只是不屑一笑,任凭自家嘴角血沫涌出。
他仰头,奋力吐出一句:“小人……行径……”
值此生死之际,他仍是不肯背弃自己的原则,就如他少时奋不顾身的跳入激流去救灵火的那刻,就如他数十年间默默为灵氏效力的坚守,此刻他同样没有丝毫的后悔犹疑……他决不屈从,他天性如此,他认为严平如此行事,必致事败,使灵氏族人将来遭难。
是以,他此时并不在意自己性命,他可惜的是灵火,在意的是灵氏族人,王博作此抉择?不过天性使然。
众人见此心底不免都有些黯然,也有人纷语不止,可当此情形都不敢随意插手。
严平突然就笑了,这突兀笑声中带些凄厉意味,李雪梅定定看着自家大人,有心劝慰却是无能为力,但觉惊惧伤心,只在旁无声抽泣……数息后,交易场中剑士一声怒骂,抖腕抽回长剑,下刻一脚将奄奄一息的王博踹到了地上!
众人骇然,怔住了……只有,那几名为严平送来食物的王氏车行伙计,冲至王博近旁。
严平面色铁青,剑士举剑便要再刺,王氏几名伙计愤然呵斥。
“你这死暴犊子,我家掌柜错在哪里,又是哪儿对不住你这恶贼!”
“你这白眼狼,喂不饱的强盗……老子为了给你们送饭,忙了一下午都没住脚,你等这还吃得欢,老子如今还饿着肚子!”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还不住手……”
“欺人太甚的玩意儿,不光吃我们的,还支使着我们,更要拔剑伤人,掌柜的骂得哪里有错!”
不知为何,剑士手上动作不觉得就缓了许多,王氏伙计们一齐扑上,终于挡在拉王博面前。
看剑士住手,伙计们围住了王博,一人边喊边跑:“我去找大夫,你……”
不多时,留下的几名伙计,口中有抽泣声陆续响起,月光沐浴下的众人面色沉滞,无一开口。
严平心中十分突然的,升起丝悔意,下刻又逝去,随之而去的还有那满腔怒火……他轻轻推开了,拉住自己手臂的李雪梅,奋力向她摆手,示意她别再打搅自己。
他就是,此刻只想一个人,独处。
小侍女慢慢退到楼梯口,坐在了阴暗角落,偷偷注视起失魂落魄的某人。
这家伙,居然想要安静一下,准确讲是他心里,突然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也算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严平惨然一笑,眼中委屈的落下泪来。
心里转念:“自己搞这些,到底图得个什么?老子自从莫名其妙来这儿,真他妈是累啊……”
“次奥,不如去爬山头,跳崖自尽?哎,你妈啊,老子腿瘸儿,爬不上去的啊……”
严平低语一声,又无奈委屈的傻笑了几声,楼梯角落里的小侍女,见此满是担忧神色,她轻捋下秀发,擦了面上泪珠,随即秀眉更是皱起。
她心乱如麻间,又听某位大人自语:“要不咱这就跑路,我他妈又不脑抽,也离这些神经病远些?眼不见心才不烦……”
李雪梅双臂紧紧揽住楼梯木板,双手紧握得颜色煞白,她目中的泪珠儿涌出得更急,只在楼内暗光中微闪道道的亮光,她紧咬的下唇于阴暗中渗出的鲜血,在玉齿衬托下发出着动人艳光。
她心里念头也是简单:“大人您,若要寻死,小女也就去死……大人要到哪里,小女也就到那里……”
此时交易场处,王氏的几名伙计已带着王博尸体离开,向飞任尚等看剑士面无表情,也没有阻止他们……只因人人心底都知晓,此事确是自家大人的过错,论及哪一方面的人情事理,自己这边也难说通的。
王博骂人是不对,却也不至于要……而以后,又该如何与灵火他们?
院中奴隶们都是静立当地,处此情景,虽有美食也绝难下咽了。
此时的雷寒,不仅心底暗笑,更对严平多了鄙夷:“老夫活了许久,还真是头次遇见这种人物!竟能如此的不辨善恶,残横暴虐!老夫可一定要离得这蠢货远些,倒真是……有些怕他了,若是当面动手咱也不惧,就怕不明不白的被这疯狗咬上一口啊!多冤?嘿……可惜啊,可惜那王大掌柜了。”
见院中诸人沉默,他却是不愿再等,先前是因为与这些人还有那么一丝未来合作的可能,是以他一再忍让,而今嘛……就像王博所言,这就是群连强盗都不如的蠢货啊!野兔尚知不食窝边草的道理,而这等人就连那最基本的道义?
雷寒再不耽搁,只一笑,对任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