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老清了两下嗓子,确保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才缓缓开口。
他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同样也喜欢将自己的经验分享给这些眼前可爱的后生们,虽然他们只是当听故事,但是只要他们遇到事了能想到一星半点,说不定就能挽救自己的生命。
他的前半生都在为这个门派奋斗,后半生多半也是如此。他热爱这个门派,胜过热爱他的生命。
“小的们,要说这近段时间最热闹的当然是比武大会了。你们这些呆在笼中的小鸟也应该知道你们口中的大师兄夺得了此次武会青年档第一,你们这些小家伙可要好好向你们大师兄学习。
这事是我蜀山剑派的荣誉,你们估计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那以前风趣的我,为何还会讲此事?
你们关注的是谁得第一。而长老我跟你们大不一样,武会发生了一件大事,何事呢?
我给你们讲过的武景胜与鬼魂宗的强者差点碰撞起来,在你们眼里,他们又没打起来,算啥大事?
不,错了。武景胜可是一代巅峰传说,你看他在那鬼魂宗之人面前的窝囊样,这可在我们这些人心里掀起了滔天风浪。
武景胜的威名不需要多说,你们眼中威风凛凛的我,在他手里撑不过三招。
这也是六城强者第一次展露威风,江湖诚不欺我也。都说六城背靠大山,全是上界顶级势力的分支,我们眼中飞升的高人,在上界都是一些小虾米,那为何他们不直接横扫天下,唯我独尊呢?为何还会有末朝?
这些日子我翻阅无数典籍,做出了合理推测。他们的实力在我们这方界面展露不出来,互相的牵制、天地的威压,他们还做不到无视天道,那他们又为何要在下界缩头做人呢?肯定是下界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或是资源、或是找寻天才。
我这也不是涨他人威风,我们剑派为何五百年前改名为‘蜀山剑派’,我们也是有根脚的势力。
说这些你们很多人也听不懂,但从这些事迹,以及江湖上隐隐听到的风声,这平静的江湖或许就要开始乱了。
小的们,剑派就是你们的避风港,但是想要有所成就,还是要大胆走出去,人修炼不就是求个长生自在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能搏得一世逍遥。
当然你们还幼小,但你们的大师兄如今的实力也该出去行走天下了。
你们会想江湖乱起来,也影响不了这么强横的剑派,但谁能在乱流中独善其身啊。”白长老眼里微微有着忧虑,看着兴趣缺缺的台下小孩,不由摇头一笑,这些话对一些小孩说什么?若不是李太白在此他也不会说出口。
看到李太白带着思虑的眸子,他心里一喜,他的地位还不足以知道李太白太多事迹,但他真心喜欢那个与人为善的小家伙,更不想他局限于剑派这一亩三分地,跳出这汪小井,才是一个天才该做的事。
看到李太白听进去了,他也就顺势转移了问题。
“说点你们这些小家伙感兴趣的吧!你们都志在飞升,但飞升是飞升到哪里呢?
我派跟上界一直有联系,飞升后会直接加入我上界的剑派,那里一片混沌,混沌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其中沉浮着四十九块大小不一的大陆。
每块大陆环境各异,大陆盘踞着宗门、皇朝、世家,有强横的势力甚至霸占几块大陆,我剑派在那界也是有数的势力。
据传那还不是修途的终点,还能飞升到一片名为‘十州’的超级大陆,而那里又有什么,老夫就不甚清楚了。
再来说说跟你们息息相关的东西,武者的境界。
武侯有灵,传说有神。
从武侯开始便是吸收灵气,突破境界,到了传说境界便不一样了。
传说是一个风水岭,此时的人,脑海会诞生一缕神,能散发出灵识,灵识笼罩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你还怎么跟他打?到了传说才能真正称为强者,传说的每个小境界的差距,比起前面境界一个大境界差距还大……”
南宫凡坐在最后,听着白长老的话语,眼神波动。
白长老由自己的思考转入江湖,转入境界,甚至转入一些他所经历和听到的江湖事,怪不得这么多年幼的弟子会来此倾听。
当然,这些小孩子其实只是来听江湖中的各种故事。
也是,让这些小孩子从这些事迹上去分析,还是太过难于他们了。
但是白长老有些话语却在南宫凡心田间泛起阵阵波澜,虽然大多都是空谈,但有些此界的常识、江湖之事的复杂还是让他受益匪浅,甚至有种自己亲身经历了诸多事情一般的感觉。
每个人都要留有后手,被人下毒不要惊慌……
老生常谈,却让人回味无比。
至于江湖要乱,在他想来,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大。
南宫凡不由的心思放远,那六城有没有能抗衡此界天道而展露全部实力的超级强者呢?想着二师兄送他到冥王星时,横跨界面、星系几乎是如普通行走一般,二师兄应该能做到吧?还有肚子里潜藏的血妖子生前应该也能做到吧?
毕竟都是在史书上留下过名号的超级强者。
……
转眼便是四个月时间过去。
这些日子,南宫凡每日早上都跟着剑老前往剑派各地用扫帚打扫落叶,实则是学习剑老扫地的手法以此来参悟《基础剑诀》。
哪怕南宫凡又从李太白那里要来了《基础剑诀》的书本,更以为自己早已算是将其参悟透了,每次看剑老扫地还是颇有收获。
午饭过后要么在小院里独自练剑,要么打着形意拳,不把自己整得毫无力气决不罢休。
晚上时而与李太白小饮两杯,便盘膝坐在木床上修炼一整晚。
生活单调,除了每日灵气的增长和《基础剑诀》渐渐熟练能带给他无边的慰藉,其他仅有的是无边枯寂,像是被关在笼中的小鸟,向往自由,却没办法展翅翱翔。
而他也像门派的边缘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连内门弟子需要的晨练,也从没人来督促他进行。就连跟他同处一院的剑老跟他也从没有一句话的交谈。
他的名声也渐渐在剑派内传开,只是并非是好的名声,每次路过人群,都能隐约听到,“打扫垃圾的废人”、“疯老头的接班人”,这些讥嘲的话语。
初始,南宫凡的心神还会为这些话语而略微有所波动,慢慢也就习惯了。反而时而在心里嘲笑剑派诸多弟子的无知,若他们知道跟着剑老扫地都会有顿悟的造化,会气得肠子都悔青了吧?可惜,这世上总是有眼不识泰山之人最多。
今天是大年三十。
一片无人的空地之上。
南宫凡斜靠在比他身躯还大上不知道多少圈的巨木之上,小雪覆盖着身躯,身边花团锦簇,有芬芳扑鼻而来。
这让南宫凡心思微微沉凝,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师尊在外过年,也是这两个月来第一次放空自己,不去想修炼、不去想练剑的事情。
融合交叉的记忆,让他可以说就是另类的黑泽,但黑泽的记忆之中也是第一次在龙城之外过年。
他默默遥望着那红妆素裹的末都,眼里有着浓浓的思念,平日还未有所察觉,当别人都热热闹闹欢聚佳节时,无边的寂寞却悄然在心田里蔓延,让他近乎窒息。
思念是每一个人一生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思念,很多人才奋勇向前,才会在绝境中爆发出顽强的生机。
每逢佳节倍思亲。
而南宫凡自家的亲属除了将他养育成人的师尊,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他们过得还好吗?
血妖子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思,在剑派之中第一次从南宫凡识海里钻了出来,小巧的身影盘坐在南宫凡的肩头,眼里也有丝丝波动,他活了不知多少年,生前一闭关有可能就是上万年过去,但苏醒以来的第一次新年还是让他古井无波的心神荡漾起丝丝波澜。
就连敖苍兰都从他丹田之中第一次露面,金蓝色的鳞甲光滑无比,哪怕雪花都无法在上面有片刻停留。
南宫凡大口往嘴里灌着清酒,嘴里不停低喃,“师尊,你有六师兄陪伴,不会寂寞吧?姑姑,黑府那么多人,今天你也应该很高兴吧?还有青莲儿,你还会独自去泛舟吗?可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傲娇公主细小的身躯在南宫凡身上蠕动,像是在缓解他的伤感,南宫凡笑着抚摸着她微微凸起的脑袋,“小公主,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深山中,一人一龙一虚影在这孤单的地方抱团取暖,寂寞中透着淡淡温馨。
远处张灯结彩的剑派,山下热闹非凡的末都离他们极远,极远。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日,南宫凡在这空旷无人的地界喝得大醉,傲娇公主沾了一点点酒便一直在南宫凡身边飞舞个不停,比起南宫凡手臂还细小的身躯,有着说不出的灵动。
血妖子少见的没有讥嘲南宫凡的落寞,只是眼里略微蕴藏着难以言述的寂寞,默默伴在南宫凡身边,他不敢去怀念他的亲人、师傅、弟子,那只会带给他带来难以愈合的伤痕。
但他却会时不时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在万兽门时的点点滴滴,目光悲戚,甚至有点生无可恋。
为何自己还活着?
为何只剩自己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血妖子只有在目光转向与敖苍兰打闹的南宫凡时,目光里才有一丝神气,才有一丝他本该有的滔天气焰,冷冰冰的灵魂才会有一丝火热,悲戚的心神才会重新燃起斗志。
万兽门,不能在他手上而亡!
血妖子摇了摇头,轻笑两声,“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不能把他逼太急了,今天就让他放松一下吧!”
南宫凡能睡过去,他可不行,该有的警惕他绝不会少了半分。
血妖子只能无聊的把目光投向后山小院的方向,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思索,“剑灵气,这剑老头到底是谁?剑阁的后生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