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到时,楚意弦已经到了。
一身红色的骑服打扮,倒是便于行动,脸上还施了些脂粉,越发显得精气神儿了,还有那一双灼亮的眼,怎么看怎么漂亮!
可落在楚煜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这着意打扮得也太明显了吧!自家这妹妹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平日里也不是不爱惜自己的容貌,但比起寻常的姑娘家,对于这些穿戴什么的,真算不上上心,如今年纪轻,底子又好,除非去赴宴才会好生打扮一番,也只是求个不失礼。
哪里像今日这般,打眼一看便知道是精心妆扮过的,不就是去个雪谷吗,用得着这样打扮?还有那脸上的笑容,就跟白捡了八百两似的,当谁瞧不出来要跟燕迟一块儿出去玩儿,她高兴得不得了啊?
楚意弦感觉到了大哥不太友善的目光,自然也瞄见了楚煜那张有些黑沉的脸色,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大哥心里不爽,这是正常的,可她爽啊!
楚曼音来时,厅内就只有这兄妹二人,只气氛却委实有些诡异。一个自黑脸,好似谁欠了他八百两没有还,一个脸上的笑关不住,好似她恰恰好捡了八百两!
楚曼音是个识趣的,进门跟兄姐问了好,便是乖乖在一旁安静坐着。
她本不想去,可楚老夫人心疼她,非让她跟着出去松快松快,觉得她太乖巧,也太沉闷了些,她怕祖母伤心,这才跟着走这一趟。
不过,临出门时,祖母也是交代了她两句的。
楚曼音撩起眼皮,不动声色瞥了楚煜一眼。
后者正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今日好像跌进了一个泥沼里,想爬起来,却是怎么也不能够。
想到这个,自然想到了始作俑者,都怪燕时秋!好好的,提议去什么雪谷?被他坑死了!
若是燕迟这会儿就在当前,说不得就要狠狠冲上去揍他两拳才能解恨了。
他这儿阴郁着,楚意弦则逮住了楚曼音偷瞄楚煜的小眼神儿,心里一乐,朝着楚曼音使了个眼色。
楚曼音很是淡定地移开了视线,恍若没有瞧懂,可嘴角却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楚煜浑然不知这些,听得外头脚步声渐近,抬眼见得娄氏和楚煊母子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便是忙上前道,“阿娘,儿子昨夜喝多了点儿,今早起来这头还疼得厉害,要不……”
“是这样啊!”楚煜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娄氏打断了,娄氏仰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长子,脸上满是心疼,一只手还抬起,轻轻抚上了楚煜的脸颊,“真是可怜我儿了,瞧瞧,这才一个晚上呢,怎么就瘦了一圈儿了?”
楚煜却是觉得毛骨悚然,多少年了?自从他大些后,他阿娘便再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了,今日这是……
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凉,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耳根却是骤然一疼,方才抚在自己颊上,满是心疼的那只手,竟是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根,而且很是用力,半点儿也不心疼。
“阿娘!”楚煜忙惊叫道,“疼疼疼!”
“这会儿知道疼了?昨夜我瞧着你喝得甚欢啊,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啊?这会儿头疼……头疼怎么了,怪得着我吗?这酒总不是我押着你喝的吧?”
娄氏却是半点儿没有放松,仍然是狠狠揪着楚煜的耳朵,还是那副娇柔如同仙女的长相,就连面上也是挂着笑,语调也是轻轻柔柔,可眼前的境况,却怎么也只能让人想到剽悍之词,人不可貌相上去!
楚曼音微微张着嘴,有些纳罕,就是楚煊亦然,倒是楚煜和楚意弦两个看上去都是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
“答应要去是你自己答应的,眼下怎么着,还想借口着头疼躲过去啊?失信于人,莫说我了,只怕你爹知道了,都替你臊得慌!”
“再说了,你不去,难不成也让你弟弟妹妹不用去了?丢你一人脸不够,还要把全家的脸都一并丢了?还是你不去就好,让你弟弟妹妹去给你顶着面子?一个半大孩子和两个女孩子,你放得下心?你还长兄呢……我看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及阿煊懂事!那多吃的几年饭都是白吃了?”
楚煜被训得双肩都耷拉了下来,当真无地自容一般,脸儿都不敢抬了,娄氏这才骤然松了手,轻轻哼一声,对楚煜道,“跟我出来!”便是率先转过身,走了出去。
楚煜蔫吧吧儿道一声“是”,也低头跟了上去。
厅内的气氛诡异地寂了寂,楚曼音眨了眨眼睛才醒过神来,心间情绪翻涌,“大伯母还真是……”说到这里,大抵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便是顿住了,过了片刻,才抬起手来,却是朝着楚意弦姐弟俩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她阿娘自然是厉害,训她大哥算什么,音姐儿是没有瞧见她爹被训的样子。手握数十万兵马,一拿起长刀就威风凛凛,让鞑靼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在她阿娘跟前,乖顺得就跟一只小猫咪似的。
她阿娘最厉害之处,却是她不管做什么,永远是一副笑眯眯,娇柔柔,就连语调都轻婉得紧的样子,偏生一记软刀子,却能又狠又准地命中目标,一击即中。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娄氏和楚煜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回来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楚煜方才蔫头耷脑的模样没有了,虽然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却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再没有说过半句头疼,或是不去的话。
这回,就连楚意弦都不由得在心底给她阿娘竖起了个大拇指。
楚意弦又交代了他们几句,门房便来报说燕小侯爷来了。
他们便一道迎出了庄门外,因着时辰已是不早,燕迟便也没有再进门,只在门外与娄氏见了个礼,知道楚老夫人尚歇着,便说回来再来拜见,就与楚煜商量说要走了。
他们都是骑马,唯独不会骑马的楚曼音也由石楠带着,六个人,却还带着好些个护卫,一行人也算得浩浩荡荡地打马东行,往落霞山雪谷的方向而去。
一路无话,纵马疾驰入了谷口,又行了一段路,直到山路狭窄,再不能行马,打头的燕迟这才抬手,让队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