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名字中带了“江”字,但实实在在是由一个沿海港口发展而来,对外贸易几乎是这座城市的支柱行业。
也因此,在政府宣布要开启自由贸易区建设工程时,整座城市都开始蠢蠢欲动。
沈家在江城的地位根深蒂固,是以沈流彦很快就收到消息,继而开始组建团队,商讨竞标相关事宜。
沈流彦亲自带队,参与文件编写。
在这样的忙碌中,不知不觉,他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有和李雪有过电话联系。
李雪体谅男友的辛苦,每天依然会发短信问候,却提出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不用接自己下班,一切以工作为重。
相对的,沈流彦对女友的善解人意也十分受用。他向李雪承诺招标结束后不论成败都会好好补偿女友,接着又投入紧张的工作当中。
下午两点,李雪揉了揉看文件看的酸涩的眼睛。虽然整个公司都在为了一个月后的那场竞标而忙碌,但总有些客户依旧不能忽视。
她所在的小组待会儿就要去别的公司进行谈判。
想想对方的负责人,李雪好看的眉不由颦起。她本就觉得对方的各种行为都十分不入流,何况如今有了那么优秀的男友对比。
也因此,在对方暗示性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时,李雪十分不给面子,摔了茶杯。
谈判自然是崩了。回公司的路上,组长不停的数落她实在沉不住气,仿佛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雪自然不服气,但也知道自己给公司造成了损失。她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在想起本就忙的不可开交的沈流彦时,心下难得浮上几丝愧疚。
如果还要因为这点小事分神……
这么想着,李雪什么心情都没了。
回到公司差不多是在四点,组长已经向上头汇报过事情经过,李雪被打发到一边,其余一群人开始商讨补救措施。
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不知是不是可以没有阖严的门,都让李雪能时不时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声音。
一开始还在认真谈论,后面就变成了对她的□□大会。话里话外,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来公司有段时间了,她以为自己和同事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平时大家也常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李雪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的可笑。
同事的话已经从批判她的行为转向讽刺她的相貌,更有人说她擅长装腔作势……
怎么难听怎么来。
在她犯了错以后,她们毫不犹豫就撕破脸皮,好像笃定她就算不被辞退,也要受不了各样谴责,继而辞职一样。
李雪去休息室接了一杯咖啡。四月的天气,不算缓和,前些日子还下了一场大雨,雨后温度更低。
可在室内,公司里的中央空调将气温调节的恰好。
她却觉得冷。
只有触碰着杯子的手心和指尖,能感觉到从杯中传来的,温和的热度。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组长从房间里出来,面上是僵硬的笑意,对她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也好好休息一下。”
话音里的客气疏离被李雪分毫不落的接收。她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答道:“好的。”
身后也许还有各种各样的奚落,李雪却一句都不想听了。
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情回家。李雪晃悠在马路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踌躇许久,都没有按下早已调出来的电话号码。
打电话给流彦,流彦肯定会安慰她,还会帮她解决掉她闯的祸吧。
他是那么好的人。
但会不会打扰他?
没等李雪下定决心,前方传来的汽笛声突然让她惊醒。
坐在汽车驾驶座的人让李雪将讶异摆在面上:“容先生?”
先前流彦和她说过,容先生的名字是容越,容氏总裁。
李雪对容氏和沈氏的恩怨多少有些耳闻。再见容越时,形容举止就不由带出几分拘谨。
容越看着和上次见自己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李雪,转念间已想到:“沈总给你说过我是谁了?”
李雪点头。
容越一边想着沈流彦怎么知道那件事,看来这巧合还不够巧。一边借这个机会,细细打量着李雪的脸。
……实在不知道沈流彦看上她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耐心的问:“看你的样子,是遇到烦心事儿了?沈总不知道吗?”
容越沉下性子,缓缓往鱼钩上挂饵,投入水中。
李雪早已是故作镇定。听到有人直白的将自己的委屈问出口,眼圈立时红了。
容越:“……”居然这么好说话。
等到容越停好车,听李雪说完她遇到的事情后,夜幕早已降临。
容越一面安慰李雪,一面帮她分析应该如何应对。李雪听得很认真,一下一下的点头,好像在做笔记的学生。
等到容越提出送李雪回家的时候,她才发觉,居然这么晚了。
路灯亮起,天空缓缓飘过看不清色泽的云。
李雪推辞:“太麻烦容先生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容越笑了笑:“做我的车也是坐车啊。没关系,让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我也不放心,就当是帮沈总个忙。”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睛。
李雪最终还是第二次上了容越的车。
她忍不住觉得,如果不是有了太过优秀的流彦,她说不定也会对容先生动心。
两人的容貌是不分上下的俊美,可流彦温柔斯文,容越却有一对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不经意就会带出邪气。
下车的时候,李雪郑重的对容越道谢。容越只说不用,催促道:“快上楼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直到李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容越才掏出一支烟,点燃。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机,上面满是未接电话。
容越自下到上的回拨回去,第一个人是他大伯,容东旭。
电话接通,容东旭的嗓音传出:“下个月的竞标,外甥,你想用多少股份来换沈氏标价?”
容越轻轻笑了声。
透过眼前缭绕的烟雾,他好像看到了那天遇见的沈流彦。
容家从来不干净,容东旭的手伸的也够长。他在沈氏埋的钉子也许的确有能力拿到沈氏内部的价格,可容东旭自己没有实力拿出比沈流彦更合适的价格,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如若不成,容越相信,对方宁愿看着沈氏中标,来拉低他在容氏董事会的地位。
如果是别的时候,他一定会耐着性子和对方打太极。可方才面对李雪那么久,早就将他为数不多的耐性磨光。
几句话后,容越挂了电话。
下一个是他二伯,再下一个是小姑。
等到一个个应付完,容越驱车,在公路上漫无边际的游荡。
比起顺利继承沈氏的沈流彦,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有时候他也觉得嫉妒,尤其是,想到沈流彦对他冷淡的态度。
最后,容越还是选择回去睡觉。
最近的确是忙。沈流彦为了标书夜夜加班,他其实也不多承让。在李雪身边待的这段时间已是将许多工作推后才换来的,更没时间让他去酒吧放松。
希望结果令人满意。
这么想着,容越扯下领带,随意的扔到后座上,又将车里的音乐声放大。
被束缚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和着音乐极强的节奏,连心脏都在顺着鼓点一下一下跳动。
容越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天想到沈流彦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些。
那是可是他的对手。哪怕现在没有对上,以后也……
容越又有些想改道。脑海中把自己最近联系过的小情儿过了遍,想来想去都没有满意的。
思绪纷飞间,车都到楼下了。
容越叹口气,将车开进停车场,拔出钥匙,走进电梯,上楼。
鲜红的数字快速攀升。夜已深沉,整个楼的清清冷冷的,自然不会中途停下。
他从很早以前起就从容家的老宅搬了出来。老爷子去世以后,更是太长时间都没回去看过。
除他以外,几个叔伯更是如此。哪怕是老爷子在时,也只有过年才能“一家团圆”。
现在住的地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公寓,离容氏很近,视野极好。站在窗边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尽江城,从日出东方,到华灯初上。
天气晴好的情况,甚至能望见海岸线,和更远的地方。
容越洗完澡,冲去一身疲惫,将自己埋到床铺中。
这个时候,沈流彦也洗漱完,正靠在床头,翻看最近一段时间来李雪发来的短信。
初次恋爱的沈总唇角微微翘起,不过看了眼时间,到底打消了打电话给李雪的念头。
现在整个计划书都有了大概的轮廓,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要做的就是不断细化。
还有价格的确定。
沈流彦对此倒是不担心。还有一个月,足够他们斟酌再斟酌,审时度势,做出决定。
江城有能力和沈氏竞争的唯有容氏,其余企业或多或少都开始选择站队,期图在竞标结束后也能分一杯羹。
也许是时候向容越那群叔伯透出些善意,分散下容越的注意力。
窗外,闪电突兀的划破了夜空,雷声紧跟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