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与(1 / 1)

第二天,沈流彦依约与容东旭在楼中楼见面。他看着眼前那张与容越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有年长的沧桑又少了双桃花眼,倒是越看越不像。

而容越拿到自贸区项目这件事显然让容东旭对这个侄子更为忌惮,寒暄的话没说上几句就切入主题。

两人在此前并未有过太多接触,是以容东旭在面对沈流彦时更多的是根据旁人评价来行事。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不好相与,手段和软之类的话只能信上五成,可着实没想到,整整两个小时,沈流彦都在好整以暇的与他打太极。

容东旭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让步,作为伯父被小辈压上一头怎会好受,何况容越对几个长辈无半分情谊,手上权利握得死紧,要想从他手上获利便只有付出同等资源一条路能走。

他又是家中长子,便更为不甘心。

很快沈流彦就套出少许边缘材料,并判断出这些东西一旦曝光的确会对容越产生影响。

却绝无可能撼动根基。

他拧眉沉思,顺藤摸瓜的思索,很快就大致猜出容东旭口中所谓证据是指什么。

彼时容越刚继承了父亲手中的股份,却并不被人看好。要想在董事会中站稳脚跟,选择尽快做出成绩是再正常不过。至于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动用了什么手段,也能想象。

与容东旭道别时,沈流彦未将话说死。容东旭面上的急切显而易见,言语间大有一切都好商量的意思。

可他估错了一件事。

沈流彦对绊倒容越这件事究竟有几分兴趣?哪怕在当事人心中,这也是个未知数。

靠上车椅后,沈流彦揉着眉心。这几乎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每当心底觉得疲惫,他都会这样做。

两个小时的言语争锋,虽说让容东旭有种拳头打进棉花中的挫败感,可沈流彦也并不容易。

对面是为人处事经验远大于自己的老狐狸,他自然要打起全部精神。此刻骤然放松下来,他犹在一遍遍问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否合适。

恐怕容东旭对自己手中证据有几斤几两是心知肚明,否则以他对容氏的觊觎,早已亲自上手。

……既然这样,让容家人关起门来自己斗不是最好。

沈流彦吐出一口气,先前他大概已经隐隐察觉到容越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态度,从而心生警惕,这才答应与容东旭见面。现在看来,实在太过冲动。

容越对自己是什么心思,沈流彦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江城自贸区工程正式开工。一群中小企业闻风而至,试图从容氏手中捞到微末好处。

这是容氏的机遇,也是容越的机遇。两个月来,不少小股东陆续投靠容越。他的叔伯姑姑着急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加快速度,在私下收购散股。

然而在整个江城都将注意力放在自贸区的建设时,沈氏另辟新径,乘机签下几个容氏无暇顾及的单子。

沈氏董事会的震荡仍在继续,随着沈瑞泽归期将至,沈家振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活跃起来。这一次,他的岳家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流彦长大了。”何崇靠着摇椅,缓缓道:“这三年,他做的很好,婷儿也该放心。”

何白氏微笑:“之前不是还念叨着孙子没拿到政府的那个项目吗。”

何崇摇头:“我看着,流彦这段时间的斩获不比容家那小子差。”

“董事会还有人给流彦捣乱。”何白氏叹口气:“真不让人省心,我说啊,你这辈子在商场上的眼光都挺好,当初怎么就看上沈家……”

何崇一顿,道:“总归孙子争气,婷儿,”同样是一声叹息,“这一回,就放手让流彦自己走吧。我年纪大了,还能帮他压着沈家振多久。”

把女儿嫁到沈家,让何崇后悔了半辈子。

本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沈家败落也还罢了,沈家振竟把外室放在明面上,这才是让他最无法容忍的事情。豪门大族间本有默契,成婚后有了孩子便各找情人的夫妻不在少数,可没人像沈家振那般明目张胆,分明是不把何家放在眼里!

外孙出国留学的几年中,沈家振更是一再挑衅。也不看看,是谁保住了沈氏那个空壳子,又是谁在沈氏危难时注入资金!

女婿是白眼狼,好在外孙争气。昔日女儿与女婿常常争吵,回娘家时往往带着外孙。沈流彦的半个童年都是在何家度过,与何家二老的感情较一般祖孙更为深厚。留学归来后更是时常来探望,陪伴时的一言一语都是贴心。

却到底是可惜,流彦姓沈。

沈流彦让人盯着沈家振,只要不超出自己底线,便任由他动作。正好能在沈瑞泽回来后,把公司里那些墙头草通通拔出。

他在忙另一件事。

李雪的辞呈早就被批下,毕竟年轻,又有在沈氏做出的一些业绩,她很快找到新的工作。两人犹有联系,只像一般好友,偶尔打个电话,在节日时发条祝福短信。

没了这段恋情,李雪好似过的很好。听她说起现状时,沈流彦也会祝贺一句。

李雪在小组内受排挤的缘由他还记得,当初沈流彦就觉得能在工作场合调戏合作单位员工的客户定然是有不一般的底气。到了这会儿,他终于抽出时间,稍微关注一下。

没成想,竟真被挖掘出许多□□。

原本只是作为消遣,可随着调查伸入,沈流彦不得不予以重视。吃回扣是小,可那人手上很有些不干净的生意。再追究下去,背后的人,隐隐指向容东旭。

沈流彦尚在继续追查和不再刨根问底之间犹豫,容越已一个电话打来,言词恳切,约他一聚。

私人号码是何时泄露的,沈流彦心里有数。而这两个月里,所谓小聚也有近十次,容越找的各种好理由。

甚至在某个晚上,容越托言醉酒,让沈流彦送他至公寓楼下。两人在车内吻做一团,并不浓重的酒味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在擦枪走火的前一刻,沈流彦终于勉强回神,将人推开,打开车门。

容越嘟囔着何必如此,沈流彦只微笑以对。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沈流彦在容越家中过了一夜,睡的客房。

只是入睡之前,沐浴以后,两人又一起滚到沙发上。最后一步始终没有发生,可沈流彦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喜欢容越身上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连带看他去深吻过后顺着鬓角留下的汗水都颇有意趣。

而容越愈发肯定,沈流彦的确无所谓男女。

……那还在犹豫什么啊。

容总毕竟是容总,对小情儿的手段信手拈来。沈流彦不喜高调,他便只私下里约他一同出城。在郊外将车开上一座高山,回头看城中万家灯火。

这样全情投入的追人,容越自认多年来从未有过。想想沈流彦的身份的确值得,他连情人都悉数断掉。

两个月来都停留在同一步骤,容越不得不反思到底哪里出了错。沈流彦情动的模样他看的分明,那莫非,是……不想做bottom?

想到这点,容越心情复杂。

此次小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容越未透露半分内容。最后车缓缓停下,却是容越的公寓。

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沈流彦望向他的眼神就带出些深意。容越只当看不到,停好车带人上楼,把人安置在沙发上,走进厨房。

玻璃推拉门前,他回身望向沈流彦,以自己最不擅长的深情看对方:“我想,我们一起吃过的所有饭都是外人做的,总是显不出心意。”

沈流彦眉尖一挑。

他看着容越挽起衬衫袖子,站在那里,用最专注的眼神看向灶具。容越的手指也是修长,骨节并不十分粗大,却很有力。

都说男人专注的样子最为好看,放在容越身上,挺有道理。一缕发丝垂在额上,看上去,便有几分不羁。

这一幕的诱惑,一如浪子回头的戏码永远不会被看腻。

菜很快切好,容越连握刀的样子都称得上优雅。外人怕是无法想象,容总也会为一个人洗手作羹汤。

沈流彦被自己翻飞的思绪逗笑,回神时已走到容越身旁,解释道:“我在国外那几年都是一个人住,年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进到自己的地方,也就没请钟点工。”

眉眼弯起,是温柔的笑意:“我来帮你。”

容越打的什么主意他明白,缺乏家庭关爱的人也许的确会被这样称得上温暖的场景打动。可容越是不是忘了,他自己何尝不是在同辈的互相使绊中成长,得到容家去世的那位老爷子青睐不假,可容家那么多人,谁是好相与的?

沈流彦承认,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也许容越与他再来几次暧昧的触碰,他便会卸甲。

并不算亏,身侧的男人……着实,算是尤物了。

他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越看来时,便用同样的视线回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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