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单刀(1 / 1)

心绪翻飞,容越已不自觉的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腹下愈来愈热。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出说不出的磁性味道,连容越自己都觉得,与沈流彦这样缓缓说话的他仿佛化身成一架大提琴,胸腔翁鸣震动。

……不过,琴弦依然是他亲自拉动。

加了近半月的班,容越手下的人终于迎来一个能按时离开公司的日子。对于顶头上司毫无规律的工作安排,众人也算习以为常,甚至在收拾东西时相互打趣,不知boss是遇到什么好事,这才放人。

他们都算是容越的直系下属,上至容越的特助下到二秘书三秘书身边的小助理。加在一起,几乎称得上是整个容氏的心脏。

“……说起来,总裁好像一直没从办公室出来?”直到踏入电梯,才终于有人低声开口。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沈流彦回家换了身衣服、将容越的车开出,往容氏接人。

这样的安排实在称得上毫无效率的典范。

不过……沈流彦弯了弯眉。也许是因为想通之后放下负担,现在的他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

的确有些期待。

再回忆着数月里一直不进行到最后一步的坚持,似乎更像一个游戏。正因为容越强势要求,才更显对方眸中透出隐隐挫败的表情十分有趣。

哪怕同样重欲,比起容越的万花丛中过床伴不离身,还是他的自制力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沈流彦面上笑意更大。

此次会面的安排和上一次很有几分相似。只是沈流彦煎了牛排,介绍说:“虽然在国外吃的腻了,做起来还是顺手些。”

又拌了沙拉。念及容越待会儿还要开车,只上一杯苏打水。

容越问他怎么不点蜡烛。沈流彦切下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缓慢咀嚼,咽下后方回答:“容总不也没带玫瑰?”

容越的眼神暗了暗,又倏忽窜起火苗。

沈流彦只当未曾看到。

饭后容越主动提出洗碗,而沈流彦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看他。都是独居数年的人,虽然同样不喜家务,不过做起来也还算顺手。

将最后一个盘子放下,身侧恰好递来一条毛巾。沈流彦下巴微微抬起,言简意赅:“擦手。”

毛巾柔软干燥,吸附水珠。容越心下某个角落微微触动,明知对方只是逢场作戏,然而做到这般地步也是难得。

接下来依然是一番**,容越感到今夜的沈流彦格外放得开。他虽然疑惑,但同样无意深究,只思量起要不然就在对方的主场将人占有。

方才等待牛排上桌时,他环顾四周,发觉两人格外品味相近,从装修风格就可见一般。

……不过沈流彦还是将他推开了。

这次的理由是最近太忙,借口敷衍到容越完全无法入耳。但沈流彦拉着他的领带,将他拽向自己,在呼吸交融的距离里柔声道:“你也知道,沈瑞泽对我来说是心腹大患,就和你那群叔伯一样。”

容越看着沈流彦的眼睛,心下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许久以来两人第一次谈起风月以外的事情。

他吻了吻沈流彦,理智回笼,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沈流彦低声笑了笑:“不过比起我来说,你那里才是hard模式。前段时间容东旭找过我,你应该知道。”

容越一顿:“沈总一直说,不愿意陷入容氏这个,泥沼。”

沈流彦道:“所以我拒绝了他。”

“……那现在为什么又提起?”

“不为什么。”沈流彦松开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容东旭告诉我,沈氏的价格是你从小雪那里套出。”

容越不置可否,只道:“当初我的提议到现在依然有效。”

言下之意,他至今仍希望与沈流彦合作。

“如果有需要的话。”沈流彦随意应道,将一环钥匙送入容越手中:“容总,请吧。”

他软化的态度被容越接收,一时也就不再追究骤然谈起这些是否只为让他走。离开前,容越咬着沈流彦的唇,像是叹息:“我好像越来越放不下你了。”

沈流彦回他一句:“承让。”

容越离开后,沈流彦洗了个澡,估摸着时间,在自己擦头发的时候发出一条短信,一如之前容越给自己发的那条,询问他是否平安到家。

容越的回复显得真诚许多:“沈总在我这里听过一首《致伊莉》,不知有何感想?”

沈流彦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望着手机屏幕,回想起先前在容越车上听到的钢琴曲。简洁舒缓的调子他到现在还记得,然而这首曲子他从前从未听过。

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几乎是在显示“送达”的瞬间,容越已打来电话。

“那张盘是我自己刻的。”容越的嗓音中带着笑意和自得,道:“年轻的时候专好研究这些,也算小有所成,只是很多年都没有碰过。”

沈流彦“唔”了声,也不去在意如此一来容越让自己坐上那辆车是否是刻意,只问:“不如下次容总亲自弹给我听?”

容越便叹道:“又让沈总抢先一步,提出下次……不过当时用的钢琴还在老宅。”

沈流彦话说出口,然而的确是信口一提,无论容越是否答应都算无谓。此刻便道:“那就不麻烦了。”

容越仍叹可惜。

开了空调,房间里温度实在很低。沈流彦沏了一杯热茶放在身边,捻起一颗棋子。

他落子的速度极快,左右手互搏,右手执白左手执黑。黑子很快将白字包围,吞下一片。

容越和他提到钢琴,而挂了电话后,他蓦地记起,自家书房里还摆了一盘许久未碰过的围棋。这盘棋子还是祖父所赠,多年前祖父就看出他待一切事都漫不经心,不过并未深究,只说他少受被外务干扰也是好事。

对于老人家而言,疼爱的孙子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好的。

沈流彦放下棋子,捧起茶水,缓缓啜饮。

至少,他能做到,尽最大的能力,去善待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那通电话里,容越与他都未有提及李雪的事情。沈流彦是真的放下,此刻望着眼前棋盘里白子取出后留下的大片空白,神情莫名。

虽然日子过了很久,第一局,算是他输。

……既然把一切当作游戏,那自然是要计算得失了。

至于合作一事,当初他觉得毫无必要,可沈家振总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现在的江城心向容氏的企业的确太多,很多时候容氏不必开口便能拿到最低价格。沈氏可以在自贸区项目开始、容氏注意力完全放在上面时轻松签下几笔其余方面的单子没错,可随着自贸区建设顺利进行,一切都会变的不再容易。

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合作更为便捷。

……这样的念头蓦地冒出,很快蔓延至整个心扉,再也压制不住。

容氏获利,得到好处的不只是容越,还有他那几个长辈。容越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是以至今仍愿寻找外援。

容越的几个长辈,大伯容东旭太容易自乱阵脚,当初他在与对方见面后几天婉转回绝,彼时容东旭的神情沈流彦现在还记得。而二伯容南驲闻说近年来小动作不断,比容东旭还上不了台面。

至于小姑容北昭,沈流彦最不熟悉的就是她。当年容北昭嫁入李家,此后一直隐在丈夫身后做事,出面的时候极少。可如果她真的那么安分,怎么会拿到不逊于几个哥哥的容氏股份,在容氏董事会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真要选择一人合作,容越的确最为合适。且不论目前来看他手上持股最多,是容氏执行总裁。就说容越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他也已经在李雪一事上充分见识过。

事虽小,依然可见大。

获得了那样大的势,容越付出的,却只是几个下午的时间,和对李雪的亲和相待而已。

这样的人当队友,总好过当对手。何况也接触了一段时间,好过与剩下几人的全盘陌生。

至于容家……

在起了合作的念头时,哪怕是泥沼,他也必须踏入了。

或许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糟糕。

如果能将容越与自己绑在一条船上,真正做到一荣俱荣,那就再好不过。

纯粹的利益关系,最让人放心不过。

思路理顺,既已下定决心,接下来就是如何去做的问题。

之前查到李雪得罪的客户背后与容东旭千丝万缕的联系,被容越一个电话打断,回来后沈流彦还是让人继续查了下去。

也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结果,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

正好最近要处理沈瑞泽的事情,容越与长辈们的争斗也尚未到达白热化。时间充足,沈流彦想,自己并不急。

……该急的,是沈瑞泽。

第一个决定就失利,哪怕计策已定,沈瑞泽也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到底是从科班出来的学生,他回去以后分析利弊,不安被很好的压制,只希望剩下的一切都能按照预演过的发展。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这次供货公司十分干脆的交货。样本抽取检查合格,沈瑞泽顿时安了一半的心。

对于沈流彦为何将后续事宜交给自己,沈瑞泽心知肚明。这对自己而言是以退为进,对沈流彦来说,却是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明白这一切,他便更加勤奋的往厂里跑。

计算着上市时间,在发觉进度在自己催促之下还稍有提前时,沈瑞泽另外一半的心也安了下来。

他负责的这批产品于沈氏而言只是小小副业,做好了是锦上添花,做坏了也并不妨碍,至多是被容氏彻底占有市场……

当日沈流彦说话时的神色犹在眼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偌大沈氏并不在乎这一个项目。

沈瑞泽咬了咬牙。

父亲安慰他,此番不过一次试炼。然而在亲眼目睹了沈氏是如何的庞然大物后,他心下热血始终没有熄灭。

凭什么沈氏的总裁是沈流彦?这是沈氏,股份持有最多的人却不姓沈!

简直讽刺。

沈瑞泽暗暗埋怨父亲多年来不作为,这才让自己位于一个尴尬局面。这样的念头转瞬即过,理智上他倒是明白,父亲为自己做的已足够多。

比起住在外面的沈流彦,他有更多时间与父亲相处,自然打起精神,尽力让自己方方面面都令沈家振满意。那是他在沈氏最大的依仗,也是年幼时暗暗崇拜的人。

年幼的时候,也曾悄悄问过母亲,为什么自己父亲不像同学们的那样日日陪伴自己。可那以后,却见到母亲私下垂泪的场景。

父母真心相爱,却被残忍拆散。沈瑞泽在得知这点以后,便常常为母亲不平,更飞速成长起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瑞泽看着镜中衣冠楚楚的自己,满意一笑。

转眼又过了半月。预计的上市时间近在眼前,产品加工也到了最后一步。放心之余,沈瑞泽特地抽空陪伴父亲,做足了好儿子形象。

沈家振笑呵呵的拿出一个信封,正是从前让李雪看的那个。他不准备让儿子知道自己曾做了什么,而当初之所以愿意花功夫调查小辈的姑娘,更多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幼子的婚事,刺激李雪只是附带。

那之后,沈流彦莫名与李雪分手,沈家振听到消息后还暗自嘲笑,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面上装的再好,说到底还是没底气。听说沈流彦去了唐家给女儿办的生日宴会,又没叫上她,就耍脾气闹腾。

倒是没让他多费事儿。

沈瑞泽回来后,曾恶补过一段关于江城各个家族的资料,心下早有比较。他今年二十四岁,年龄合适的各家小姐大多已经订婚,剩下的要么在外留学未归,要么年龄比他小六七岁。

看来看去,沈瑞泽抽出一张照片。沈家振一看,坐直身子,劝他:“唐宛如已经二十九了,比你大那么多……”

沈瑞泽组织着语言:“唐家夫妇似乎有把公司交给她的意思。”

唐宛如已在公司历练三年,虽说唐氏犹由唐父把持,可唐宛如如今已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

沈家振却犹豫了。

他对幼子是真心疼爱,在此事上却冷静许多。唐宛如与沈流彦是多年同学交情,有些事实在不好说。

但也不忍让幼子伤心。

沈家振想了想,道:“不是还有唐宛若吗?唐家两个女儿,不会太过厚此薄彼,有很大的可能是把公司财产分成两部分,一人一份。唐宛如的性格不好,应该不会愿意在婚后把公司交给丈夫处理。我看唐宛若不错,小姑娘没定性,恐怕是不想接手公司的。瑞泽,你现在和她接触,也能多提点提点她。”

沈瑞泽想了想,点头。

沈家振松了口气:“可惜你回来的有点晚,不然当时唐家给小女儿办生日宴的时候你也能出面,顺势就认识了。不过没关系,机会总有的是……”

沈瑞泽笑了笑,很快将父亲哄的很开心。只是在心里,他却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乐观。

联姻是提高身价最便捷的方式。沈家振心下暗叹,可惜自己年龄还是小,被沈流彦抢占先机。

不过他仍然有几分自信。唐宛若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这个年龄,谁不会对爱情有几分期许?只要找准时机……实在简单。

在最后,沈家振又问起沈瑞泽工作上的事。沈瑞泽想了想,将进度如实说出。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到自己吃下的那笔回扣。

沈家振十分满意:“先前我一直觉得加工时间太长,瑞泽,你这么安排,才是刚好。”

沈瑞泽点了点头。

沈瑞泽便拍了拍他的手,慈声道:“这么晚了,也别总是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回去休息吧,我再看会儿书。”

沈瑞泽关切了几句,这才离开。

为了与父亲距离更近,他也住在沈家在郊外的宅子里。可不比父亲只需要在董事会的时候出席,自己每日上下班实在不易。

虽说父亲送了他一座座驾,但每天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也有两三个小时。

洗漱完后,沈瑞泽躺在床上,思索着到手的那笔钱的用途。不能怪他对父亲不坦诚,年少时的聚少离多和母亲的眼泪早已在他心中留下阴影。

母亲拉扯他长大,哪怕有父亲补贴,也并不容易。

更别说他人的冷言冷语。

这样的成长历程,让他几乎是有了种本能,将能拿到手的东西都紧紧攥住。

可惜的是,长大以后,他尚未孝敬母亲,母亲便撒手人寰……

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一时之间,只觉天地昏暗一片。后来得知沈流彦的母亲也在之后不久车祸离世,才觉心中安慰了些。

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幸,才更看不过沈流彦。

几番思绪,最后沈瑞泽简单的决定将那笔钱用来投资。心下不是不遗憾,如果母亲还在,就能多多孝敬。

只是还未想好具体事宜,他已沉沉睡去。

第二日在往常的时间起床,路上却十分堵塞。沈瑞泽眉头紧皱,耐心在一路上险些耗尽。

一路红灯,右眼皮不知是在第几个路口开始跳动。沈瑞泽看着时间,松了松领带。他倒是不担心迟到了会怎么办,只是心情还是越来越不好。

偏偏一到公司,又有噩耗传来。

“不好了!”他的助理面色惨白,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便急忙走来,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段话,沈瑞泽勉强听过去,只总结出一句有用信息。

容氏那批产品提前上市了!

耳边“轰”的一声,一如有什么炸裂。

沈瑞泽喝了一大口咖啡,终于定下心神。分配给他的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为了不惨杂沈流彦的人,他特地托父亲帮忙,才直接截了一批新招进来、还未上岗的毕业生。虽然冒失了些,毕竟用着放心。

而这群毕业生原本是冲着沈氏的名声和丰厚报酬而来,虽说没有被分配到当初投简历的岗位,可跟着新进的职业经理人,也觉得不错。至于暗自嘀咕下沈氏内部构造有些奇怪这种事,都是私下交流。

其中不乏出自优秀学府的人,有人虽然学校比不上沈瑞泽毕业的帝都财经,但兼职经验丰富。此刻众人从最初的失措中镇定下来,便开始商讨对策。

“……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有人率先提出,“咱们是不是被局限住了?容氏虽然提前上市,可算算时间,也没有提前多久。咱们的优势主要还是价格,何必自乱阵脚。”

沈瑞泽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在催一催加工那边,原本预定的时间离现在只有五天了,再赶一赶。最重要的还是价格,咱们还没输。”

定了基调,众人便分工忙碌起来。

楼上的办公室里,沈流彦揉着眉心,对电话那头的容越道:“容总……有心了。”

容越低笑:“这句话也挺耳熟。”

沈流彦扯了扯唇角:“我好像并没有答应你。”

“但你已经动摇了,”容越道,“这只是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或者,沈总也可以把这当作我在为上次李小姐的事情的道歉。”

“道歉?”

“……后来思来想去,总觉得沈总对我有些误会。”容越停了停,复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这份歉礼,沈总是否满意。”

沈流彦一顿。

容越的确不要脸,哪怕容氏没有这步动作,沈瑞泽万劫不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倒好,只是一份催化剂,就想抵销沈氏的损失?

沈流彦慢慢的,慢慢的笑了。

“容总的诚意,的确有待商酌。”

“那沈总的意思是?”容越好整以暇。

“沈瑞泽私下扣了一五折的钱。”沈流彦单刀直入:“哪怕这次他跌倒了,沈家振在一天,他依然能东山再起。”

“沈总倒是很清楚。”容越只回答前面一句。

沈流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容总,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一码归一码,容越找的好时机。

这种事,他自己做也行。但容越既然找上门来,总不能浪费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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