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雨还未开口,一道骄横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托了燕王妃的福,我与二姐跪了好几天祠堂,不久前才被放出来,哼!”
胭脂雪视线转向说话声的来源,定在了亭中从座位上站起的,一脸愤怒的胭脂香身上,嫣然一笑,“难得有机会叩拜祖宗,以尽晚辈孝道,六妹妹难道不高兴么?檎”
话锋一转,脸上浮起一丝落寞,“只可惜四姐姐我已嫁做皇家长媳,如今想去尽份孝心,也是不能够的了,六妹妹都不知,姐姐我有多羡慕……。”
“你……。”胭脂香没想到胭脂雪居然会如此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把陷害自己跪祠堂的事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香儿,不得无礼。”旁坐的窦箫岚怒喝一声,继而,转头对胭脂雪笑脸相迎,“四丫头若想跪拜祖宗,今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如此伤怀。”
“母亲说的是。”胭脂雪回以微笑魍。
当然,那也要看看,母亲你还有没有那个机会看到了。
胭脂香狠狠剜了胭脂雪一眼,乖乖坐在窦箫岚身边,果真没再闹腾多话。
“别站在外头吹风了,妹妹随我进亭子里吧。”胭脂雨笑着拉住了胭脂雪的手,就往亭子里走去,只是,入手的冰凉小手,令她为之一讶,“妹妹的手怎的这般凉?”
胭脂雪缓缓将手抽回,有些歉然,一缕厌色在颦眉间迅速消逝,“最近身子不爽,偶感风寒,所以手冰冷了些,凉到了二姐姐,是妹妹的不是。”
“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胭脂雨嗔了胭脂雪一眼,再度牵起胭脂雪的手,径直往亭子里走去。
亭子很宽敞,即便这里已经有了七八人,再多一个胭脂雪,仍旧十分的宽阔。
进了亭子,胭脂雪便顾不得胭脂雨还牵着的手,对上座正在假寐皇后福了福,“臣媳给母后请安。”
说着,便又对旁坐皇后左右各侧的如妃和夕妃福了福,“给两位娘娘请安。”
未等皇后开口,如妃就已经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红包,递到了站在一侧的贴身宫女手里,“上次未能得见王妃,这次便补上新婚之礼,小小礼数,还望王妃莫要嫌弃。”
“多谢娘娘赏赐。”接过如妃贴身宫女奉上的红包,胭脂雪再向如妃福了福,低垂螓首间,蓝眸掠过一丝寒气。
如妃出身低贱,只是皇后的陪嫁丫头,可偏偏,她在后宫几十年却能如鱼得水步步高升,甚至寵爱比皇后还多,还成功诞下五皇子燕陌且养育成人,要不是有身份高低在那碍着,只怕现如今的皇后之位,未必会是皇后窦箫宛的。
一个无权无势的陪嫁丫鬟能得到今天四妃之首的地位,能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皇后狭隘,所以如妃绝非倚仗皇后才有的今天,靠的,只有手段。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玲珑的女人,现在却无端来讨好自己,只怕,目的并不单纯吧?
皇后清了所有人,却独独莫名把如妃和夕妃弄到华清宫,要不是已经联手,要不就是各怀鬼.胎。
“今儿个来的急,倒是未曾准备什么见面礼,”大腹便便的夕妃仍旧美若桃李,素指微抬,取下一支紫玉璎珞步摇,递到旁侧伺候的贴身宫女手上,“这是平素本宫最爱的一支步摇,今日对燕王妃一见如故,便赠予王妃,聊表心意驭香。”
临了话毕,还略带挑衅的斜了如妃一眼。
接过宫女奉上来的紫玉步摇,入手的清润触感,令胭脂雪心中喟叹,不愧是最得寵的妃子,随便一样东西,都是罕见极好的,“娘娘赏识,臣媳愧不敢当,此礼实在贵重,臣媳受之有愧。”
说着,便将步摇又朝宫女递了回去。
“夕妃难得如此大方的打赏,就别推辞了,收着吧,”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后,突然幽幽转醒,目光倒不似以往那般锐利的看向胭脂雪,不冷也不热,十分的平常。
皇后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让胭脂雪一时看不出端倪了,只得再度接回步摇,施礼谢恩,“那臣媳,就多谢夕妃娘娘了。”
夕妃脸色有些难看,既因为皇后前一句含沙射影自己狭隘小气,又因为,“到底是皇后娘娘,这说话的分量啊,就是不一样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尊贵非凡,自是不一样。”如妃微笑适时插嘴,保养得当的秀雅容貌,竟没有留下丝毫的岁月痕迹。
眼见氛围有些紧张,一直轮不到说话的水玲落,忽而轻抚着肚子,浅笑盈盈的提议道:“听闻皇后娘娘近日得了一对罕见的七彩锦鲤,不知我们这些人俗人,可否有幸一观呢?”
这一句话,瞬间便让僵持下来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皇后微眯的凤眼满意的瞥了一眼水玲落,“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合着是要将本宫说成不俗之人了?难得有如此时机让大家齐聚一堂,那这好东西,自然是要让大家一起赏玩的。”
“那陵落可是有眼福了,多谢娘娘赏。”水玲落雀跃一福,溢于言表的喜色,倒真像个娇美无邪的少女。
“你这马屁精……。”皇后嗔了水玲落一眼,终于展颜笑骂道。
眼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婆媳感情甚笃的样子,胭脂雪心下好笑。
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都是演戏的绝顶高手。
我倒要看看,你们婆媳联手唱这出戏,到底是想玩什么。
“那我们便是托了落妃的福了?”胭脂雨掩嘴轻笑了起来。
其余几人随声附和,气氛顿时相当的融洽。
说话间,几人便相携出了亭子,往花圃旁处的一处荷花池走去。
皇后称身子不爽,便未曾与她们离开。
眼见诸人身影渐远,皇后懒懒接过赵嬷嬷递来的香茗,微抿一口,“你有话说?”
赵嬷嬷呵呵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娘娘慧眼,奴婢,确实有不明之处。”
“你觉着,本宫不该弃了夕妃这颗由本宫一手扶持起来的棋子?”搁下茶杯,用丝帕拭了拭嘴角,皇后笑的有点阴冷。
“娘娘扶持她,确实不易,是她自己也不知好歹,如今有了恩寵,却还贪心的想踩到娘娘头上,自是该死。”赵嬷嬷有些咬牙切齿,眉头一皱,“可是娘娘,若弃了夕妃,又拿谁来瓜分如妃的恩寵,来制衡如妃呢?”
“呵。”皇后冷笑一声,捏起一枚身侧香案上置放的一盘棋中的一粒黑棋子儿,“只要本宫想,就可以有一个夕妃,两个夕妃,甚至,无数个。”
话落,棋落。
一行人闲庭信步到了荷花池,满池雪白春莲独好,清香扑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最让人的赏心悦目的是荷花池中水异常清澈明亮,不似普通荷花池中污泥郁积,且泥土呈五色,十分的罕见漂亮。
这就是为什么,皇后会把珍贵的七彩锦鲤放到荷花池中蓄养,不怕脏了锦鲤又能清楚观赏的原因了。
如妃与夕妃估摸着时常来华清宫走动,所以对此荷花池并不以为然,从容自若,不似胭脂香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惊叹不已。
水玲落估计也对此见识不少,但为了能使自己融洽进去,也附和着胭脂香几人。
“池水如此清澈,为何就是瞧不见七彩锦鲤在哪嬉戏?”胭脂雨有些好奇的问道。
夕妃似乎对皇后这帮子姊妹侄女很是看不起,大概也因为身怀六甲有些吃力,皇后也不在此处的关系,态度骤变,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鱼儿向来喜欢庇荫之处,自然都藏在荷叶底下,这都不知道?胭二小姐不是京都第一才女么,怎会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一席话,说的胭脂雨面颊绯红,窘迫相当,“不过只是虚名而已,让娘娘见笑了……。”
胭脂香自是不忍自家亲姐这般受辱,正要辩驳几句,却被一侧的自己母亲窦箫岚及时拉了住,只好偃旗息鼓,不悦的瞪了看戏的胭脂雪一眼,甩袖作罢。
“这日头正是要毒了的时辰,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陪各位了。”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夕妃一手扶着快弯了的腰,便要退出人群,绕过胭脂雪等人,往华清宫外走去。
可是也不知道怎的,好不容易退出人群,就要绕过最靠边站的胭脂雪时,脚下突然一歪,整个人便跌进了荷花池子里!
这时,站在胭脂雪身后的水玲落大惊失色的大喊,“燕王妃,你,你怎么能绊夕妃娘娘!”
水玲落这么一喊,那胭脂香转着眼珠子,也跟着附和大叫,“四姐,你这是疯了不成?!”
本来打算冷眼旁观的胭脂雪见这场戏终于步入了主题,好笑的瞥了一眼煞有介事的胭脂香。
不是说她是个贱.胚子,不配做胭家女儿么,怎么,这会子为了陷害她,都不惜叫她姐姐了?
呵,难道就不怕脏了自己的嘴么。
二话不说,胭脂雪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荷花池,直往跌进池子里的夕妃游了过去。
别看池水清晰见底,实则深的很。
若是旁的人掉进去,兴许不会怎样,毕竟池水深度还未能没过人的头顶,可夕妃不同,夕妃的肚子已经过了七八个月份,正是身子沉重的时候,一旦腿上痉.挛,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众人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胭脂雪竟然会来这一招!
“四妹妹……。”胭脂雨吓双眼湿润,直在池子边上焦急踱步。
胭脂香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窦箫岚,“娘,你不是说,不是说这个贱人最怕水的吗?”
窦箫岚一脸难以置信,“是,是啊,这贱蹄子确实从小到大最怕水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旁闻声的水玲落暗暗吃惊,她要是没忘记,头一回见胭脂雪这个狐狸精时,她分明是会枭水的,不然也不会在碧波湖那样深的湖水里,能活着游到了太子的画舫前,得以太子的搭救。
再看这胭家一家子,尤其是养胭脂雪长大的窦箫岚都是一口咬定胭脂雪从小到大都是最怕水。
这说明什么?
要么,就是胭脂雪这个狐狸精从小就奸猾狡诈,故意隐瞒,要么,就是她根本就不是……
以防岸上几人再出其他手段,已经将夕妃从水底托起的胭脂雪,便带着夕妃,一路吃力的游到了几人对面的岸上。
哪知,刚一上岸,一直都未说话的如妃,突然怒斥一声,“来人,将胆敢蓄意伤害夕妃,迫害夕妃腹中皇子的燕王妃拿下!”
这一声令下后,四面八方便蹿出来了数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如迅猛的鹰犬一般,全身带着肃杀之气,直奔胭脂雪而去。
胭脂雪对此情形,并不以为然,一味将双手按在已经昏迷不醒的夕妃胸口上,有节奏的不断按压。
如果夕妃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她自然而然将会被在场这些恨她入骨的女人指证是凶手,届时,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自圆其说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夕妃。
五个锦衣卫越逼越近,每人手里的血滴子,都在响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银黑的周身都散发出一圈圈森冷无比的光晕。
眼见锦衣卫迅速逼近胭脂雪,一众观看的人,除了胭脂雨外,其余人的脸上无一不是快哉的得意表情。
马上,马上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要死在锦衣卫的血滴子下,头颅被摘,鲜血四溅!
然而,就在五个锦衣卫就要朝胭脂雪挥出手中血滴子时,只闻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夕妃竟然醒了过来!
锦衣卫们动作一滞,纷纷看向如妃。
如妃袖手一挥,往日的娇柔温良全都被一脸肃杀所代替,“燕王妃为燕王谋夺皇位,蓄意残害夕妃腹中皇子,现还以夕妃做要挟,杀无赦!”
这几个锦衣卫是如妃的人,如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是颠倒黑白。
“好大一顶帽子,如妃娘娘,您还真看得起我。”轻拍着渐渐醒转的夕妃的背,胭脂雪扭头看向如妃,笑靥如花。
“哼,燕王妃,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赶紧放了夕妃,皇帝向来宽宥,兴许还会留你一命。”如妃对胭脂雪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提出这样莫须有的要求。
“可瞧见了,听见了?”胭脂雪回头,垂眸笑望臂弯中已经意志恢复清醒的夕妃,双手开始暗暗聚集内力。
夕妃能被皇后赏识,自然并非只是个空有皮囊的摆设,莫名的晕眩,无意的失足,还有现在如妃强词夺理的指控,瞬间让她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微微颤抖的手抬起,直指如妃,“你,你好狠的心肠……。”
这分明是如妃要借刀杀人,想要一箭三雕。
杀了她,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再用莫须有的夺位之罪冠到胭脂雪的头上!
“妹妹别怕,姐姐这就让他们救你,妹妹可莫要乱动,若是误伤了,姐姐罪过可就大了。”如妃对夕妃微笑,一个命令的眼色朝锦衣卫扫了过去。
夕妃被如妃这样的笑容吓得瑟瑟发抖,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如妃的对手,如妃根本从来都没拿自己当对手,自己实在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
如妃要她夕妃死,根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玉琢。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用来制衡如妃的一颗棋子,焉不知,她何尝又不是一招让皇后以为如妃已经被制住了的幌子!
说来说去,她只是皇后与如妃相斗中,随时可以牺牲的玩具。
锦衣卫没有再迟疑,纷纷朝胭脂雪和夕妃投射手里嗡嗡作响的血滴子。
眼见血滴子正要被脱手抛出,一声洪亮且中气十足的怒喝蓦地响起,“都给朕住手!”
锦衣卫本就隶属皇帝一人,常年伴随在皇帝身边,自然对皇帝的声音再熟悉不过,闻声后,便立刻住了手,转身看向与燕楚燕煜等诸位皇子同来的皇帝,单膝跪地,抱拳齐喊,“参见吾皇!”
“你们都在干什么?造.反?!”皇帝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布满怒火的眸子盯在了如妃的身上,“如妃,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
见到皇帝的刹那间,如妃眼中有诧异一闪而逝,但并不慌乱,满脸肃然和从容,“禀皇上,燕王妃蓄意加害夕妃,只怕对夕妃腹中皇子意图不轨,所以臣妾才唤出您赐给臣妾的锦衣卫,先将燕王妃制伏,再行审问。”
听到自己母后如此说的五皇子燕陌一脸的震惊,呆若木鸡的看了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胭脂雪,又望向自己的母妃,讷讷呓语,“母,母妃……。”
母妃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对胭脂做什么?!
他就知道,当父皇下诏要将胭脂赐给大皇兄的那天,他就不该为了求母妃救胭脂,而去将自己与胭脂的私.情告诉母妃!
母妃那时是很生气,很怨怼胭脂,但是却从来没有要加害过胭脂,何况,胭脂已经顺利成功嫁给了大皇兄,母妃现在这是?
脑中一个灵光闪过,燕陌如当头棒喝。
一定是穆管家将他这几天日日借酒消愁的事情告诉了母妃,再加之上次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多看看胭脂两眼,而请大皇兄去清音坊,差点害了大皇兄和太子哥哥,差点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所以,母妃一定是把这些都怪罪到了胭脂的头上,一定是这样!
闻言,皇帝眼睛一眯,冷利的看向胭脂雪,“燕王妃,你要害夕妃?”
胭脂雪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垂眸看向臂弯中的夕妃。
夕妃不是蠢人,当即幽幽咽咽的哭了起来,“皇上……王妃明明是救了臣妾,可如妃姐姐也不知怎的,偏要说王妃要害臣妾,还唤出那么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臣妾好害怕呀……。”
看美人被水泡的全身发白,哭的又是梨花带雨的,皇帝心疼的赶紧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腾龙戏云披风,走向夕妃两人,轻声哄道:“爱妃别怕,有朕在这,谁也伤不了你。”
说到最后,与如妃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冷冷扫过如妃。
如妃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性,当即软下了态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妾误听谗言,以为燕王妃要迫害夕妃,是臣妾愚蠢,惊吓了夕妃,还请皇上降罪!”
燕陌见此,不由情急的上前,欲给自己母妃说情,却被身侧的二皇子燕卿一把拉了住,让他又急又不解的看向燕卿,“二皇兄,快放手,我……。”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否则只会添乱。”淡淡扫过这在场的数人一眼,已将整个来龙去脉心知肚明的燕卿,冰冷的视线无意扫过悄悄躲到了太子身后的水玲落一眼,暗暗将震惊和恨火压下,压低了声音劝告道。
那极有可能是大皇嫂的蒙面女子果然没有骗他,玲珑的妹妹水玲落果然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果真成了太子的寵妃,还怀了太子的孩子!
那玲珑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绝对。
他一定要知道真相,一、定、要。
“可……。”燕陌犹豫,心急如焚,即便如妃差点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可如妃到底是他生母,他岂会冷眼旁观。
“你插手只会让如妃娘娘分心,你若不想拖累如妃娘娘,害了如妃娘娘,就乖乖看着。”燕卿声音有些严厉。
燕陌知道燕卿是不会害自己的,而且他也知道燕卿这个二皇兄的睿智程度,当下便张了张嘴,乖乖侯在了燕卿的身边,再不敢有半点的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将臂弯中的夕妃递给皇帝的胭脂雪将这场好戏看到这,心下不禁真为皇后拍手称绝。
借如妃这柄刀子,一举除掉夕妃,夕妃的孩子,还有她这个燕王妃,这都是其次,原来还有后招,就是过河拆桥,将如妃一并干掉!
她相信,如果今天都按皇后的剧本走,必定是夕妃淹死,她被如妃处死,而她皇后娘娘再让自己窦箫岚这些姊妹侄女反口作证,说如妃嫉妒夕妃,又为自己儿子五皇子铺路,故而才杀了夕妃,嫁祸燕王妃!
啧啧啧,真是应了如妃那句话,皇后就是皇后,果真‘非同一般’。
只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如妃更非等闲。
抬眸,瞧见满面忧心忡忡朝自己走来的燕楚,胭脂雪冰封三尺的心底,荡起一阵暖意。
是你么,是你这小傻子让皇上来的么?
“娘子……。”匆匆走来的燕楚低低唤了一声,蹲下身,便一把将胭脂雪拥入了怀中,双臂紧箍。
浑身湿透的胭脂雪原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冷,可当燕楚身上的滚烫体温丝丝缕缕传到自己身上时,她才觉到,自己是冷了,真的很冷……
十指紧紧扣住燕楚的衣襟,极力贪婪的摄取燕楚身上的体温,胭脂雪蓦然发现,自己很需要这个怀抱,真的很需要……
“娘子别怕,楚儿在这……。”低低在胭脂雪耳畔呓语一声,燕楚更加搂紧了胭脂雪。
他从未见过如此小鸟依人,露出如此弱势一面的胭脂雪,心头既起阵阵涟漪,又矛盾的冰冷彻骨。
锦衣卫武功不俗,手中血滴子更是杀人不眨眼,若有个万一,他兴许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之前对她再多的愤怒,再多的不甘,再多的妒火,都化为了乌有。
有的,只是对她的爱怜,还有对这一切主使者,自己的生母,皇后的憎恶!
此刻已将夕妃打横抱起的皇帝,柔情似水无比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夕妃,又瞥了一眼身侧紧拥着燕王妃的自家皇长子燕楚,掠过一丝诧异的眼中,刹那涌起滔天的怒火,冷冷直视向跪在地上的如妃,“你说,到底是谁满口胡言,栽赃燕王妃有谋.反之心,要害夕妃的?!”
他的儿子已经被祸害成了一个傻子,可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还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肯罢休,简直可恶至极!!
“是,是太子的寵妃,落妃……。”幽幽说着,如妃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趁乱时已经到了太子身边的水玲落,然后期期艾艾的仰首望向皇帝,泪落香腮,“皇上您也知道,臣妾向来耳根子软,胆子又小,可臣妾是深知您心疼的不得了夕妃这一胎,故而听到落妃怒斥燕王妃要害夕妃时,这才情急之下,便唤出了锦衣卫缉拿燕王妃,若是在平日臣妾又岂敢如此放肆……。”
听如妃如此推诿自己的恶毒行为,在皇帝怀里的夕妃便气的直咬牙,拽着皇帝的袖子便张口欲将事情始末说个清楚,然,却被身侧胭脂雪冷不丁扫来的一个冷淡眼神制止。
许是胭脂雪的眼神过于冰冷,也或许是自己湿透的身子冰冷彻骨,夕妃狠狠打了个寒颤,脑子一个激灵,瞬间醒悟了过来。
纵然她知道这一切与如妃脱不了干系,可她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妃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她不是不知道,如果这样没有证据的指责如妃,只怕还会被狡猾的如妃反咬一口,届时,她这点受伤和委屈,皇帝恐怕就不会放在眼里,对自己那点的怜爱之心,怕是也要荡然无存了……
左右权衡之下,夕妃只得暗暗捏紧自己的拳头,咬紧了一口银牙,这口气,她不咽也得咽。
与如妃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皇帝自认为自己是非常了解如妃的,深以为她心地善良,甚至还有些胆小怯弱,若不是她总是小心翼翼又怕皇后生气,早就答应让他封了贵妃了。
现下听如妃这般如泣如诉讲诉始末,皇帝对如妃的愤怒瞬间消减了下去,反倒心头还生了一抹动容之情,毕竟,后宫之中为了皇嗣都是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哪里还有妃子去爱护保护另外一个妃子腹中之子的?这只能说明这个妃子是因为真的爱着自己这个皇帝,真的心地善良心胸宽广,才会如此。
越想越是动.情的皇帝,脸上阴翳顿时散去,满面柔情的看向如妃,如果不是碍着怀里还抱着夕妃,只怕现在就要上前亲自去搀如妃起来了,“爱妃如此心意,是朕罔顾了,是朕一时情急,误会了爱妃,爱妃快快起来,莫要跪坏了膝盖。”
“多谢皇上宽宥体恤臣妾……。”梨花带雨的如妃破泪而笑,令清美的容颜更似那池中的出水白莲。
比起如妃这样真正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那满身湿透,头发凌乱,皮肤发白的夕妃,真是要狼狈的太多,自然,以往再如何妍丽的美貌,现在都是不及如妃半分的了。
胭脂雪冷眼旁观在眼里,心底冷笑喟叹。
如妃确实不一般,三言两语,就让这个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妃也更是比谁都要了解皇帝。
如果此番的如妃不是如此低下卑微的站在体谅皇帝的角度去说这番话,而是据理力争的替自己辩解,或者还要不怕死的把脏水往她胭脂雪头上扣,那结局,怕就不会是如此了。
想到此,胭脂雪挑眉望向躲在太子燕煜身后小脸苍白如纸的水玲落,发白的唇缓缓勾起。
好妹妹,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偏要去做皇后手里的刀子呢。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将这盘死棋,玩得转。
正兴味瞧着水玲落的视线突然被燕煜绞来的关切视线掐断,四目相接,令胭脂雪不悦蹙眉。
这个燕煜还真是可笑,自己的爱妃已经生死一线了,居然还有心情来对自己做戏,对自己作出关怀的样子,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忽然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紧,令胭脂雪的视线不得不收回视线,将视线不解的投向突然莫名勒紧自己腰的燕楚。
得见燕楚眼带嗔怒湿润,绯唇微撅,胭脂雪就更加疑惑了。
貌似,她没得罪这小傻子吧?他怎么就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