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卿继续言道:“既然朝廷初衷是为救民,而百姓们也相信朝廷从而前去了北疆,这就说明政策丝毫没有问题,且得到了灾民们的拥护,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当初走投无路的灾民们来到北疆,逐渐脱离了生死边缘,生活变得安定,自然而然会开始挑剔隩州的环境,比如说荒无人烟,比如说寒冷入骨,以微臣看来,其实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说完之后,崔文卿望向了富弼,笑嘻嘻的言道:“富大人,我记得当初你以钦差大人的身份来太原的时候,也曾住得非常不习惯吧?”
听崔文卿提及往事,富弼不由笑了:“老夫有老寒腿之疾,太原太过寒冷,自然有些不习惯。”
崔文卿含笑点头,转身有问向折昭:“娘子前不久从府州来到洛阳,不时也时常在我耳边念叨洛阳的气候不适,且整日无事可干,闷得发慌么?”
折昭闻言,白了崔文卿一眼,点头道:“却有此事。”
问完之后,崔文卿这才对着陈宏抱拳笑道:“官家,由此可见,灾民们从江南路前往北疆,环境改变,地域改变,天气改变,生活改变,甚至周围的人都改变,有所不适应也是人之常情,偶尔闹些小情绪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善加劝导,相信百姓们也会理解,岂能动不动就采取兵戈处理?”
此话落点,陈宏脸上表情明显有了几分放松,反观谢君豪,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了。
谢君豪本就看崔文卿不顺眼,此刻见他居然在群臣聚集的大殿上大放厥词,自然暗中恼怒,冷笑言道:“眼下已经聚众成乱,离暴动只有一线之隔,且辽人南侵在即,到了这个关头了,居然还想着善加劝导,采取怀柔之策?崔文卿,有你这么昏庸行事的么?”
崔文卿淡淡笑道:“谢相公,兵书常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对付异地安置之民骚乱,当用攻心谋略为上,采取兵戈实乃下乘之法。”
谢君豪一声冷哼,还想再辩,王安石已是拱手出言道:“官家,老臣倒是觉得崔公子这句攻心为上乃解决隩州危局的最好之法。”
听到王安石也支持崔文卿,陈宏不由双目一亮。
其实说起来,他不想妄动杀戒惩治百姓,如果攻心真的能够解决问题,那自然是最好,于是乎点头言道:“朕觉得崔爱卿和安石丞相此言倒是不差,攻心为上的确是最好的办法,然咱们该选派何人前去隩州,处理异地安置之民叛乱呢?”
陈宏话音落点良久,殿内均是沉默不语。
并非是因为群臣们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是这次安抚任务太过艰难,先不论是否能够成功,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况来看,崔文卿太合适不过了。
崔文卿心内却是一阵哭笑不得,他虽然对里面这些门门道道不甚了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谢君豪突然这么推荐他,铁定没有安什么好心。
折昭俏脸神色微变,出列拱手道:“官家,夫君科举在即,加之又非官身,让他前去安抚百姓实在多有不妥之处。”
谢君豪冷笑道:“折大都督,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对了,常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崔公子虽非官身,然却有义务为朝廷排解危局,只要能够顺利解决眼前麻烦,难道还怕将来不能考取科举乎?”
折昭芳心暗怒,冷冰冰的言道:“谢相公,大齐能臣名将多如过江之卿,在面对国之危难之时,还用不着让一个未及双十,且没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前去吧?你如此言语,当真是欺我大齐朝廷无人乎?”
见两人争吵似乎要逐渐升级的时候,陈宏连忙摇了摇手,开口道:“两位爱卿暂且稍安勿躁,还是听听崔爱卿的意思,咱们再作定夺,如何?”
看到官家亲自前来当了和事佬,折昭也不好再说,目光转向崔文卿,细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眼神中很明白的告诉他一句话:“不能去!”
崔文卿自然感觉到了殿堂内君臣们都在望着自己,不由生出了几分如芒刺背的感觉。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忽地转身对着王安石一拱,言道:“安石相公,不知你觉得在下应该前去么?!”
没想到崔文卿突然询问王安石的意见,殿内所有人均是大感错愕奇怪。
唯有陈宏却明白了崔文卿的意思,暗叹一声他的智慧果然了得。
盖因折昭反对崔文卿前去隩州,乃是站在他妻子的立场上,不希望他前去冒险,而是留在洛阳考取科举。
而谢君豪提议崔文卿前去,乃是站在他仇敌的立场上,有着一番不轨之心,推荐这份非常麻烦的差事给他。
崔文卿显然明白这两点,只可惜他自己不清楚其中深浅,故而询问王安石的意见。
王安石处事向来公正,可以说是不偏不倚,加之又非常青睐崔文卿,这个时候崔文卿询问他的意见,自是非常可靠了。
王安石也没有多作思量,笑问崔文卿道:“文卿,老夫且问你一句话,你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崔文卿本想说是为了强过自家娘子,然此刻在陈宏面前,自然不敢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能无奈的装了一比:“回安石相公的话,在下考取科举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此话落点,殿内群臣尽皆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