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楚适之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惊愕得咂舌。
小宁氏刚刚那番话,是在暗指对方针对的人是她,父王不仅就信了,还一脸气愤的要给她出气?
虽然他也想查明真相,给大哥和姐姐出口恶气,但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堵得难受。
世人都说父王对母亲深情一遍,十年不悔。
说母亲在世时,无数的人都觉着母亲配不上父王,劝父王休妻再娶,父王都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纳妾收美婢;甚至在母亲出事后,他更是伤心过头以至旧伤复发,一倒就是十年,堪比书中记载的情圣。
可是他们兄妹对此却是不信的。
母亲出事那年他虽然不到三岁,但现在依旧记得母亲的笑容很温柔,唱摇篮曲的声音也很好听;可是对于父亲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可见那个时候父亲回家的日子少到什么地步。
成亲才相识,常年又聚少离多的夫妻,又能有多少感情呢?
现在,虽然父亲和小宁氏的婚事是御赐的,但父亲对小宁氏的事无巨细的呵护,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炙热的眼神只跟着她移动,他的心情好坏都只会跟随着她起伏。
尤其他们同住这段时间,更是明白父亲决不是像外头人所说的,只是在意小宁氏旺他的命格。
如果父亲真深爱母亲,这么会在见到小宁氏之后就见异思迁?甚至变得与旁人和兄姐嘴中说的的完全不一样。
是父王因这些年的悲伤过头变了性子;还是父王之前在撒谎,他从没有喜欢过母亲,他真正的柔情只给了眼前的小宁氏。
他遇上小宁氏之后,才是有血有肉,有灵魂地活了。
一瞬间,他也明白为何兄长姐姐都对父王和小宁氏存在那么重的怨念了,这事任谁都无法接受母亲只是背负了一个被他爱的名声,而小宁氏却真正得到了他的感情的事实吧。
虽然这不是小宁氏的错……
他掩下了眼中的不满,比寻常更加安静地跟在他们身侧,几乎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
宁香莲得到了楚长铮的承诺后,心中这才真正安稳了起来。
他愿意出声,可就不必她费心去折腾了。
劲一松,她才发觉后背早就汗湿了,身体如同面条般软了下来,楚长铮伸手扶住了她,发现她已站不住了,忙把她抱起,一边往朝阳殿里跑,一边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太医人呢?”
此时的朝阳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在楚逸之背着宁修之到殿内之前,就有人慌乱地跑进了殿,嘴里还嚷嚷着:“出事了,出事了,白猿发疯了,在芬园见人就攻击。”
楚长铮想到宁香莲去的地方正是芬园,当即把手中的酒杯一丢,就朝殿外飞奔。正顺帝本想叫住他的,可一瞬眼功夫连人影都不见了,只得忙喊潘大海带人追上去,让他们誓必要保护好楚长铮。
他慢悠悠地起身,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长桌,怒目扫过殿内一干还没反应过来的皇亲重臣们,冷冷地道:“好、好、真好,这就是给朕备下的新年大礼?”
满殿的人,除了太后外,所有人都马上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太后和皇后心头一沉,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目光对上之后,两人心头皆是一颤。她们由对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中知晓,这件事不是对方做的。
她们确实是有心在今天针对小宁氏和武定王府的那几个小辈做些什么的,可是她们并没有把主意动到白猿头上去。
不是她们怕发狂的白猿伤及无辜太多,而是畜生太不好控制,怕目的达不到,反而坏了局。
若不是她们,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人能在宫里动手?
大皇子?
贤妃淑妃?
看来,宫里的情形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般,尽在自己的了解之中。
“皇上!”太后起身,道:“你先别急着发火,等外头的局势控制之后,再追查……”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发抖,一进殿连站都站不住了,年龄小的孩子,和胆小的姑娘更是直接就哭了起来。
随后,就是楚逸之背着浑身是血的宁修之冲了进来。满殿的人见状,心里皆是一颤,这是针对武定王府的吗?
那小宁氏可千万别出事,若她有个好歹,危及到了武定王,只怕他们今天都难以好端端地出这个殿门了!
可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当他们听到楚长铮高声寻找太医的呼喊声后,一个个的心如同落到了冰窖,甚至连正顺帝都站不住了,冲着在场的太医们吼:“还楞着做什么,若武定王妃有个好歹,你们也不必活了!”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扫到旁边浑身是血的宁修之身上,又临时改了主意,留下了两位太医给宁修之治疗。
楚长铮抱着宁香莲冲进来,一堆太医们一涌而上,轮翻把脉后又围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子,才敢保证,宁香莲只是连番受了惊吓,身体实在禁受不起这才晕倒的,并没有大碍。
楚长铮和正顺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他们去帮其它太医们的忙,医治其它的伤者。
楚长铮阴沉着脸,瞅着正顺帝:“皇上,这不是意外!”
这话,一点余地也没留。
甚至看正顺帝的眼神里写着,你敢说是,我就翻脸的架式。
正顺帝摸了摸鼻子,心中腹诽道,这都十几年了,长铮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帝王,是可以主宰他家,甚至全族生死的君主,就这样直白的威胁自己!
呃,也许在长铮的心里,依旧是拿自己当成最初时相见的那个普通人,后来的真心挚友;一切不需要算计,他也不需要从自己身上得到利益,同样也不想隐瞒他自己的喜怒,简单而直接的说出想法,一如当初的待自己。
自己当年防备他功高震主,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殿内,马上就人也跟着楚长铮的话大声喊道:“皇上,臣觉着武定王说的对,这件事不是意外!”
就这么一下功夫,他最优秀的儿子就鲜血淋漓,生死未卜了?
就算武定王不开口,他也是要给儿子讨个公道,要不然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紧接着又有数十人出声,同样请求正顺帝严查真相,还大家一个清白。
谁家的儿女,谁心疼。
何况这带进宫里来的,可都是他们最优秀的子女,是家族的未来!
正顺帝扫了一眼大殿里愤愤不平的重臣们,愧疚地对楚长铮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敢在宫里动手,而且还是拿长铮送他的白猿来设局,就算主谋不是他亲娘,妻妾,儿女,那也是他与亲娘、妻妾、儿女有关的人。
他们为了自己权势和荣华,甚至不惜触动大兴江山的根基,就冲这一点,他也不会让这件事也轻易揭过。
“我等着。”楚长铮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宁氏时,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
正顺帝磨了磨牙,建议道:“你先与王妃去侧殿里休息,有消息了,朕让人去通知你,可好?”
宁香莲怕楚长铮答应,偷捏了他一下,楚长铮迟疑了一下,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还怕我徇私?”正顺帝不知道宁香莲的小动作,有些生气。可见楚长铮不满地冲他眯眼,他的怒气如同被人扎了个眼,瞬间漏光了。好嘛,在他面前,自己还是心虚的,硬气不起来。
愿意留下就留下,现在这种状况下,真在他去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自己也不安心。
“行,你不怕委屈你王妃,爱留就留下来。”
楚长铮这才满意的抱着宁香莲,又回到了他之前坐的的位置上。楚逸之和楚适之也扶着已经解了毒、包扎好伤口的宁修之,领着楚月瑛坐回了他们身后。
潘大海让众人都回到他们之前的位置上,同时也让人把受重伤的人挪到旁边人侧殿里去,再把当时去过芬园的人都清点出来,让他们与自己当时的同伴站在一块儿,好分开来询问。
除去重伤濒危的三个,还有数十人在这场混乱里受了伤,被白猿伤到的只占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在逃避的时候摔伤或者被人踩踏的。
询问来询问去,也没问出什么事来,甚至连潘大海回来,也没查出什么。
所有照看白猿的人都说,他们并不知道白猿是怎么突然兽性大发,然后硬生生的把笼子给撞破了,然后从笼里逃出来,还直接冲向了芬园的。
越听,所有人越心惊。
从白猿所在的地方到朝华殿,几乎是隔了半个皇宫,可是白猿却直接过来了,想必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可是……他们都没有听过,白猿对什么东西会这样的执着,而且,它为什么就只攻击那些年轻人呢?
最让人蹊跷的一点,白猿又是怎么死的,白猿的身上可是一点伤口也没有。但是剖开了它的肚子,却发现它的心已经炸成了一摊血水。
不想而已,一想,所有人都心底发寒,甚至觉得这并不是人力所为。
宁香莲听到潘大海的禀报,不由得地拧紧了自己的手。她觉着,白猿之死,只怕是与她有关系,那个时候,她是一心想要白猿死的,白猿死前曾看过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惊愕。
对,自己体内还有狐妖的内丹,连成了妖的芝麻都怕自己,何况只是一只白猿呢?
这个时候,她比什么时候都庆幸自己,得到了那粒内丹,哪怕那粒内丹将来有一天会把她变成妖,或者变成半人半妖,她也不后悔。
正顺帝拧眉:“没有其它了?”若真如潘大海所想的,这件事就真的成了一个求解的悬案了。
想着,他看向了楚长铮。
楚长铮摇头,“臣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白猿,能让它追踪伤人的。”世上若真有这样的东西,就可以拿来控制白猿,让它们为军队服务了。
可是,若不是有控制的,那又是怎么让白猿伤人的呢?
他也想不明白了。
“真的没有?”宁香莲问,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那句“会不会有人擅长控兽”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楚长铮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正顺帝:“皇上,只怕是宫里了出了妖物。”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有妖的存在,也知道妖的凶狠,但……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几乎没有人见过的。而且见说的人都说来自于山林之中。
“真的会是妖吗?”正顺帝迟疑着说。
太后怒斥道:“不可能,这可是皇宫,有天子在,哪有妖物哪靠近的!”
她的话说得又急又快,似乎是非常想否认。
却就是她的这种像要掩饰什么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猜疑。
出人意料的是,皇后也难得的附和:“世间怎么可能有妖物不畏惧皇上的真龙气息的呢?”
正顺帝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一个是他生母,一个是他的皇后,难不成她们在宫里真做了什么……妖孽之事?
太后和皇后看到皇上脸色大变,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道:“皇上,可以去请寒山寺主持,和三清观的道长进宫,来彻查,看看有没有妖物。”
那两位,可是世间的大能。
“好,”正顺帝应下,马上派人前往寒山寺和三清观。
虽然这样一来,白猿的事暂时告一个段落了,但眼下,还有一件重要得事没有解决。
当时场面混乱,大家逃避时都是慌不择路,不少人与旁边的人摔成了一团,虽然大兴也不像前朝那般,太在意男女授受不清,但是有几人伤到了脸,甚至有人撕破了衣冠,与旁边的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样的结果,是有些人不想看到的,却是有些人梦寐以求的。
于是,马上就人出列,向皇上请求,要求坏了自己女儿清白的男子,为此负起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