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宁香莲没有留意,楚长铮看向了宁修之,宁修之微微点头,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就迅速地分开了视线。
在这三天里,他们看似是什么都没做,实际上该留意的事半分也没少。天生凤命的命格被他们摁死在了宁红绫的身上,与香莲(母亲)没有半点关系,而且也确保了楚月容这辈子也不能把她的秘密说出来,要不然,让人知晓了一星半点,必定徒生祸端。
“伤得太重了,怕是救不过来了。”
楚玉容的耳边传来了这道声音,仿佛离她很近,又仿佛离她很远。
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是面前全是都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还有她的身体好像没了知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一刻就要随风飞向遥远的地方。
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
她依旧是后宫里那个没有人在意的楚太嫔,没有重生一世的事,她也没有取代宁香莲当上了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临死之前的臆想,全都是假的。
是啊,皇后不应该是宁香莲吗,那宁红绫又是什么人?
当皇上怒气冲冲进到长宁宫里,逼问她关于一个叫红绫的女人的事情时,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宁红绫是谁,直到看到了那张她画的小像。
可是,她明明画的就是宁香莲,为什么皇上管那个女人叫红绫?
难道宁氏和红绫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可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然后对付错了人,以至于把自己不知道集了多少世的功德换来的一世重生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了。
只可惜,她那一刻的迟疑,让皇上认定她必定是知道内情的,接下来她受的苦比她上一世加上这世的三十年一共吃的苦头还要多。
她咬着牙,除了没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秘密外,其它能说的都说说了。为了保全自己,她还把一切都推到了广寒大师的身上,说是从他那里得知宁家女和她命理犯冲,她才想先下手为强,为难那宁家女的。
她想着,自己是长铮的胞姐,只要皇上查不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必定会放她一马的。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丢弃到冷宫来,还……还命不久已。
呵,白瞎了上天赐于她的这一世。
不,应该说这一世,她过得还不如上一世。
上一世,她虽然只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后妃,没有得到过皇上的恩宠,但她的日子倒是过得极为平静的。尤其是她的儿子抱去给宁香莲后,她就成了后宫里的一个特殊,那些后妃们忌惮宁香莲和她的儿子,根本就不敢为难她。
而这一世,她虽然当了皇后,但这皇后的位置不稳不说,上头还有太后压着,下面的人对她更是没有几个忠心的,甚至她盼了一辈子的儿子再也没有了踪影。
一个人的福份从出生的那起就已经定下了,除非后天修功德才可以改变,要不然斗米的量,非要吃一升,迟早是会被胀死的。
老和尚再次在耳边响起,无波无澜,却句句敲在了她的心上。
这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她不该贪心不足,以至于把原本自己有的东西都给丢掉了。
只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来及了。
就在她要闭上眼睛时,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个蒙着脸的女子飞快的闪身进来,然后将门关好,快步到了她的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来得及时,有一口气在。”
那个声音,一下子就把楚玉容从那一片混沌意识中强扯出来了。
楚云雁的声音,是楚云雁来了!
楚玉容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模糊的影子,她都顾不上确定来人是不是楚云雁,张口呼救:“救……救我……”
她不想死,哪怕刚刚还想自欺欺人,可是看到了希望,求生的也就涌了出来。
很可惜,她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说不了话,看不清,身体和手脚也没了知觉。
她现在怕是,还活着,却是个会喘气的活死人了。
也是,她动了皇上最心爱的人,皇上留了她一条命怕还是看在长铮的面上,又怎么会让她好端端的活着呢?
楚云雁可不知道楚玉容已经成了废人,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她匆忙抬手捂住了楚玉容的嘴,紧张地侧耳听屋外的动静,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后,才松了口气。
扭头看到楚玉容求救的眼神,她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惜,反而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你也有今天。”说着,她取出一件粒黑黑的小药丸塞进了楚玉容的嘴里,再次紧紧地捂住了楚玉容的嘴。
那药丸入口即化,但随之而来的苦涩感充满了整人口腔,让人恶心得想要吐,只是被楚云雁死死地捂着,楚玉容根要就吐不出去,只得感觉那股苦水顺嗓子眼咽到了肚子里。
楚云雁算好了时间,俯下身与楚云容额头贴着额头,嘴里念念有词:“抽取她所有的记忆。”
据她从太后那里得到的“真实情报”,楚玉容犯的并非什么御前失仪的小错,而是她是陷害先皇后,用死胎换了嫡长子的主谋,皇上还要用楚长铮,不得不从长局出发,才把她做的恶事暂且掩饰下来的。
她今儿,可没有想要救楚玉容出困局的心思,而是她想来废物利用一把。
这楚玉容能当上皇后,而且还是楚长铮,她就不相信她手里没有几张保命的底牌,与其让楚玉容拿着再翻身一搏,不如她笑纳了。
两人的额头贴近的那一刻,楚玉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朝着楚云雁的脸直喷过去。
楚云雁闪避不及被她喷了个正着,而且不少的血还溅到了她的眼睛、鼻子、甚至嘴里,那血中还裹着让人恶心的药味。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头,两人的额头分开时,也停止了抽取记忆。
该死,她特意留下来的,自认为会在她翻盘之站中起到重要作用的道具,结果就因为楚玉容的不配合,白费了。眼下,她根本就没有积分再重新买一次道具了。
她恨恨的掐住了楚玉容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你死到临头,还要祸害人!”
骂够了,掐够了,她才发现楚玉容已经没了气息。
她……杀人了。
楚云雁惊慌失措的松开后,退后了好几步。反应过来后,她又骂自己:“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末世位面的时候谁没杀过。”看来是在这个位面呆久了,弄得她都忘了原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正准备离开,只觉得眼睛里如同火灼一般,疼得她差点没失声大叫出来。
不好,楚玉容喷她的那一口血有毒,该死,她中毒了!
她恨恨地看了眼木板床上死不瞑目的楚玉容,飞快的推开飞跑了出去,心里恨恨地决定,一切进程都要加快,现在这种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次日一大早,宁香莲就收到消息,说是楚玉容死在了冷宫里。
“死了?”宁香莲很诧异,“真的假的?”
皇上将楚玉容打入冷宫,明显是还不想要她的小命,结果还没有一天……
呵,宫里真是个筛子,各种“意外”都能发生。
还好,修之出宫开府了,而且挑的府邸还是王府隔壁,要不然她真不放心瑛姐儿跟着他一块儿搬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可是,哪怕是出宫开府,皇家的麻烦哪里会少呢?
且不说旁的,就皇子除了正妃外,还可以娶两个上玉牒的侧妃,相信从昨儿起,已经有人在盘算着那两个位置了。
“瑛姐儿,我跟你说……”她话还没说完,双喜打起帘子匆匆进来:“王妃,太后召您与郡主进宫,眼下仁寿宫的姑姑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了。”
看着宁香莲不满的拧眉,特意赶早过来帮她梳妆(实际上是跟着她学梳妆)的楚月瑛放下手里的月牙梳,拿了支玉钗替她戴上:“母妃,您别皱眉,小心生皱纹。”
看到镜子里的人,她轻叹了一声:“怎么瞧着您比我还年轻……”
她还真不习惯母妃现在这张脸,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不说,这张巴掌大的小脸柔柔弱弱的,让人一瞧就想……怜惜。
宁香莲拧了她一把:“你就不怕是鸿门宴?我们与承恩侯府的官司,可还没了。”
承恩侯府为了修哥儿赔个姑娘,都没占到半点好处,修哥儿却摇身一变成了嫡皇子,太后和承恩侯只怕想不吐血都忍不住了。
楚月瑛不认为然:“没什么区别,只要修哥与我站在一块儿,我就什么都不怕。”她还拽着宁香莲的胳膊撒娇地晃了几下:“难不成,您信不过修哥?”
自已养的娃,怎么会信不过。
宁香莲白了她一眼,又抬头弹了她个脑门儿:“修哥儿我自然信得过,只是信不过你。就怕你又犯糊涂,为了什么大局来委屈自己……”
一想到那些往事,她就心疼。
楚月瑛眼框泛了红,乖巧的应着,“以后不会了。”
“记着就好,进宫后紧跟着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宁香莲一再叮嘱着。
太后召自己领着瑛姐儿进宫,若没有算计,她才不信呢。
今天这宫啊,怕是好进,不好出。
不过,逃是逃不掉的,不面对,永远也弄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反而被动了。
她整理妥自己的状容,亲手替楚月瑛挽了个简单的双髻,慢慢悠悠用完了早膳之后,这才带着楚月瑛去前院。
才出二门,她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楚长铮,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笑着问:“王爷要护送我们到宫门?”
长铮有腰牌,可以随时进宫,但不代表他可以不奉召就进到后宫去。若是太后有心算计自己,等到长铮请动皇上赶过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只不过,他的护送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也让那些想对她们母女动手的人掂量掂量,是不是做好了与王府反目的准备。
楚长铮只是“嗯”了一声,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到了宫门口,宁香莲一下马车就瞧到了大红宫轿旁边的严附马,不,已经改为宁姓的附马,宁睿明。
她整个人楞住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宁睿明的脸,似乎想上面找出几分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来。
从知道小弟没死时,她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面对那死而复生、还成了附马的弟弟。
她现在这模样哪怕是将真相告诉小弟,小弟未必会信,何况辰华长公主?
辰华长公主对于严附马的在意,京都的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万一误会了自己和小弟,那只的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不然,她多看了两眼,宫轿里就摔出个杯子来:“武定王妃……”
楚月瑛反应极快,上前一步去给宁睿明见礼:“见过舅父,舅母。”
“不必多礼。”宁睿明忙把楚月瑛扶起来,辰华长公主也被她那一句舅母给逗开心了,冲她招手道:“上来说话。”
楚月瑛歉意的冲她笑了笑,“舅母,我得陪着王妃。”
辰华长公主不满的扫过宁香莲,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不情愿地道:“本宫也是要去仁寿宫的,顺便载你和安宁一程。”
宁香莲向她道了句谢,与楚长铮道别后,就一点也不客气的上了轿。
她知道这绝不是碰巧偶遇,而是小弟知道了太后召瑛姐儿进宫,特意请辰华长公主过来照顾瑛姐儿一二的。
至于自己……怕只是个附带。
好吧,附带就附带,至少省了她从宫门口走路去仁寿宫的辛苦了。
果不然,一路上辰华长公主就当她不存在一般,根本就没有与她说半句话,倒是拉着楚月瑛一直问长问短的,甚至还头上取了个玉钗,硬给楚月瑛戴上了。
宁香莲被冷落了也不恼,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她们交谈。
到了仁寿宫,还在门口就听到了里头传出了说话声,可见太后请的并不只有她们母女。
一进殿门,宁香莲就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哪怕对那香味非常的陌生,感觉告诉她,那香味有问题!
这还能不能让人出门了,哪哪都是算计。
宁香莲恨恨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