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为什么突然又想当村支书呢?
我觉得这可能是缘于一次村级村民会议。当时我们老师在我们放学之前,告诉我们说明天要开全体村民会议。要求所有的家长都得出席。我镇的高书记亲自参加此次会议,如果哪个同学没有把这个通知告知自己的爸妈回头看自己怎么被老师收拾!
放了学之后,我飞奔着回家,把这个重大的消息告知了我的爸妈。
我妈说:“天天都够忙了,还要开什么鸟会。”然后转头问我爸:“咱们去不去开会?”
我爸没有啃声,看面色也不太愿意去。我妈说:“咱们不去了,农活那么多,少开一次会也不要紧。”
我爸恶狠狠的回道:“不去开?不去开人家罚钱怎么办?上回那个谁叫他开会,他不去开,结果被罚了两百,几亩地的庄稼活都白干了。”
我妈听毕,叹气道:“唉,现在当官的,事儿也多。”
第二天我爸妈是真的参加会议了。
回来之后,我爸的表现就开始有些不寻常,他不停地夸高书记口才好。
我爸在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那高书记的口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人啊要想当官,就必须要口才好。”
我妈说:“那咱村长口才咋样?”
我爸表示不屑:“村长那口才算个屁,根本都不及高书记一半。村长之所以能当上官啊,那全靠自己会溜须拍马屁。”
我妈问:“那村支记呢?”
我爸说:“那村支记的口才马马虎虎,都比不上高书记。咱们村委那几个当官的,谁的口才像个样儿?一个也没有!不是我自夸,他们几个的口才连我的口都比不上。”
我爸这样一夸口,惹得我妈大笑:“哟,真屈了你的本事儿。”
我爸脸色顿时一沉,说:“你不相信我?我不是吹,我的口才至少也比那村长,村支书强一点。要论真本事,他们几个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只是会拍个马屁而己,不就是拍马屁了,老子也会。”
我妈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笑笑,原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场玩笑话,谁知我爸突然说了一句:“我去当村长怎么样?”
我妈连忙把碗放到桌子上直摇手:“不行,不行,不行!”
我爸怒道:“啥意思,看不起我?”
我妈说:“人家村长,村支书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轮得着咱做啊?”
我爸说:“干的好个屁,咱们村在他们的带领下,你看乱成啥了?高书记在会上都有意见,再说今年正好是村委换届,老子努力活动活动,说不定也能当个村长干干。”
我妈反对:“不行,不行,不要当村长,好好的,当个普通百姓多好,村长是好当的?以前那个村长为了当村长不知道生了多少气,跟村民打了多少回仗,才当上的,咱可不行。”
我爸说:“村长是生了很多气,你看人家现在过得多好,贪污了几十万,在县城买了好几套房。生点气算啥?结果好就行。”
我妈说:“不行,不行,当官的贪污,被抓住了,怎么办?还是当老百姓好。”
我爸说:“你懂个屁,贪污了不要紧,只要跟上面打点好关系,就没有事儿,想发大财,胆小怕事是不行的,人活着,啥最光彩?当官享福最光彩。”
我妈说:“不行不行,咱上回做生意都干成这样,当村长这事儿,更不好办。”
我爸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拍桌子对我妈吼道:“你少在我面前提上回做生意的事。上回老子是运气不好,再说我也没有做生意的手气。当官就不一样了,老子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当官的福气的。”
我妈被我爸吼了一次,不敢再强烈反对,只是笑道:“哟,有福气好,我们巴不得你有福让我们都享享呢。”
我爸对我妈说:“你以后跟我好好准备准备,老子要去当一下村长试试。你可不要跟我托后腿。”
我妈说:“你爱当就当,我托你啥后腿?”
吃完饭之后,我们去写作业,我妈去洗碗,我爸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发呆一会儿,就咧嘴大笑。
自语道:“做人还是要去当官的。当官了,谁敢欺负,权力大得很。”
我妈让我去厨房帮他照手电筒(她要喂猪)时,我妈还跟我埋怨道:“你爸啊,又生歪想法,当什么鸟村长,我还不知道他几斤几两?牛皮都吹上天了,天天闹来闹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我说:“我爸想去当村长是好事啊,不是当官能赚很多钱吗?”
我妈笑道:“能赚来钱当然是好事,我就怕他钱赚不回来,还弄出一身毛病来,最后都苦了咱们一家人。”
晚上睡觉前,我爸还笑嘻嘻的对我和我姐说:“你们现在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们没有?”
我听得摸不着头脑,以为是我爸要为我出头,于是说:“有两个爱欺负我。”
谁知我爸却笑道:“等我当上了村长,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两个。”
我姐则是淡淡地回答:“没人欺负我。”
我们都睡了,我爸还跟我妈聊得很晚,一直聊将来要当村长的事情,聊到开心处,还不时大笑。
时局都好像有了大的变化似的。我爸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再像以往一样,天天呆在家里。有事没有事就到村大槐树下面找村民聊天。
那聊天聊得,我妈做好饭都还不回家吃饭。
我妈埋怨过多少次。我爸则说:“你懂个屁,要当官,就要先搞好干群关系,知道吗?我出去跟人聊天就是要搞干群关系,必须得有群众基础才好。”
我爸另外一个变化就是经常回到家里抱怨有几个人在人群中经常跟他抬杠(反对他的说法)。然后他就不停琢磨如何才能整治那些反对他的人。
有一次,我们在路上看到以前的村会计,我爸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小快步跑到村会计身边,双手握着会计的手,十会谦卑的跟他握手,满脸谄媚。
事后,我妈说:“会计不是个东西,咱有必要搭理他吗?”
我爸说:“你懂个屁,从现在开始,咱们要跟任何一个村领导打好关系。”
有一次我院子里面玩,突然发现家里来了一堆肥头大耳的人,一个个西装破鞋,穿着也非常体面。为首的我也认识,好像是村支记。
我先是吓了一跳。内心很害怕。
我印象中,这群人到哪里都没有好事情,不是因计划生育来抓人,就是因为公粮交的晚来罚款的。
我当时第一反映就是:我爸不会犯什么事了吧?天呐,我不会成为孤儿了吧?
这时我就看到我爸也在这群人的后面。
我爸非常谄媚地跟这群人说着话,然后还伸着手,指着我们家门口对他们说:“走,走,走,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饭,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我们家吃。”
那群人个个笑眯眯地往我们家走。
我爸把他们迎进家里客厅之后,把家里的凳子吹了又吹,安排几位村领导落坐。
然后对我妈喊道:“你!快去杀猪头儿家里,割几斤肉回来,再去买几斤豆腐,再去杂货店买点好东西,这领导们都在这里坐着呢,你可能不能亏待了人家。”
村支书还伸手虚伪地谦虚道:“不用麻烦,随便家常菜就行。”
我爸笑道:“不能太马虎地。”然后又转身命令我道:“小海,你马上去买两瓶白酒,要贵的。让你妈给你钱。把你姐也叫回来,让她帮忙做饭。”
分好工之后,我妈,我姐和我,忙得不亦乐乎。
我爸则坐在一个张又破又矮的小凳子上跟聊导们聊着天。
饭后之后,大人们在桌子上觥筹交错,我妈和我们姐弟俩,上不了台面,只能在厨房吃。大人们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懂,我只见村支书,拍着我爸的肩膀说:“国庆是个好村民,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我爸则是诚惶诚恐地起来给支书敬酒:“还请多多关照,多关关照”。
我记得我爸把领导都送走之后,我还跑得很快去桌子上吃领导们盘子里面剩下的鸡蛋。领导吃的菜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
我爸送走领导后,春风满脸,笑着对我们说:“这事绝以有戏,听领导们的语气,对咱印象真的还不错。”
我妈撇嘴道:“这帮人,吃美喝美了,自然会说好听话。”
我爸怒道:“你妇道人家,知道个屁。”
又过些日子,我爸又对我妈说:“快点去给我取点钱出来。我要在咱村小吃部请领导吃饭。”
我妈说:“怎么又吃饭啊?前几天不是吃过了吗?”
我爸说:“你妇道人家不懂就别问,不吃饭能行吗?事儿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谈的。”
我妈心忧地说:“唉,家里就那几个小钱,天天吃,谁受得了啊?”
我爸怒道:“叫你取,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啊?”
我妈取了钱给我爸,我爸骑上单车就出了门。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又跟我们说:“这次当村长,肯定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了,正好咱们村长也不想干了,支书都支持我来干。再过几个月我也就成村长了。”
又对我妈说:“以后你就是村长夫人了。”
把我妈逗得腰都笑弯了。
我爸对我们姐弟两说:“以后你爸可是村长了,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我和姐姐听了之后也好开心。
没有多少天我爸要当村长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更要命的是,马上就有村民上门巴结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