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喜欢别人说自己耳聋眼花,所以曹唯和李东阳之后的交流不是很愉快。
李东阳上前踹了曹唯两脚,并警告曹唯说如果会试后不把茶叶送到李府,以后就会经常给他穿小鞋。
从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突然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强盗,曹唯看着眼前这个老倌,吓得完全不敢说话。李东阳冷哼一声,飘然离去,还带走了两包牛肉干以及一条貂绒皮。
曹唯捂着腿,愤愤道:“我就知道大明的官没一个好东西,刚刚还在吃我的东西,转眼就翻脸……”
钱宁麻利地跑进来,拿起桌上还未吃完的卤鸡腿又麻利地跑了出去。刚刚李东阳踹曹唯的时候,钱宁看得很清楚,知道这位上官现在心情不好,所以拿了鸡腿就往怀里揣,然后有多快跑多快。
“回来!”
钱宁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抱紧了怀里的鸡腿,道:“大人,属下真的很饿……”
曹唯瞪着他,道:“整日不思公务,就知道吃喝玩乐,偷闲耍滑,真不知道本官当初如何会选你当手下……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本官去巡查考场……”
钱宁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见这位上官出了门,就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考场由考棚组成,考棚又叫号房,作为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舍。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睡皆在号房内,除了拉撒以外,其余时间不许出来,直到考试结束。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
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除非考生脱光了衣服,当众遛鸟,监考官才会以扰乱考场秩序为由,命巡查的官吏将遛鸟的考生轰出去。
嗯,轰人这份工作就该曹唯这位巡查官来干……
会试分三场举行,每场三日,提前一天进场,推迟一天出场。进场的举子第一日会养足精神,等待明日的考试。
当曹唯到考场的时候,举子们正在吃饭,相比于考场中官吏的饭食,举子们吃的饭食更加不堪,大多数的举子都是左手拿着馒头,右手端着水杯,一食一饮,无比艰难。
这些举子在地方都属于乡绅名流,平日里过的日子都不会太差,何时吃过这等粗糙的食物。只有在考场内,他们才能忍受下来,为了名利仕途,为了高人一等。
自从曹唯惩治了唐辉之后,很多举子就认识了曹唯,知道这位巡查官大人刚正不阿,所以心存敬意,见曹唯在考场巡视,纷纷朝他拱手行礼。
曹唯也向举子们还礼,走到一间号房外,见到早上的那位穿着灰色襦袍的举子,却又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
“伯……伯邑考?”
灰袍举子黑着脸,道:“在下姓王守仁,字伯安,不是那什么伯邑考!”
“王守仁?”曹唯一惊,仔细地端详了几眼,道:“王阳明?”
王守仁困惑道:“大人怎么知道在下以前的名讳?”
曹唯摆摆手,道:“先不要管这个了,本官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因为想要格物致知,然后就像傻子一样看了七天七夜的竹子?”
王守仁更加诧异,道:“大人连这个也知道?”
曹唯热情万分道:“那是自然,本官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了,圣人呐……打个商量如何,以后你有什么想法都加上本官的名讳如何?咱们以后一起创建一个学派,就叫做“曹王学”,是不是听起来就跟顺溜?”
王守仁嘴角抽抽,愣愣道:“大人真是喜欢开玩笑,在下如今连功名都没有,如何能开创一个学派,至于大人……”
王守仁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曹唯一个锦衣卫武官,说什么开创学派,简直可以让人笑掉大牙。
曹唯也不介意,见王守仁面前的桌子上还剩下半个没有吃完的馒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牛肉干放下,然后含笑离去。
王守仁拿起桌子上的牛肉干,看着曹唯离去的背影,道:“这位大人倒也是一位妙人……”
………………………
唐府!
唐嗣轩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拳头紧握,好像一只噬人的凶兽,唐辉坐在下方,脸上满是狠厉之色。
“老爷,小人打听过了,京师的锦衣卫里的确有一个名叫任豪的千户,此人是不久前刚从南京调过来任职的……”
唐辉咬牙切齿道:“难怪这么嚣张,不惧我唐家,原来是从乡下来的武夫,还不知道我唐家的厉害。爹,此人坏了儿子的前程,一定不要放过他!”
唐嗣轩挥了挥手,让仆役退下,然后冷笑一声,道:“此人让我唐家声誉扫地,老夫若是不让他罢官夺职,日后还如何在京师立足?”
唐辉精神一震,道:“爹,你想怎么做?”
“对付一只老虎,就要先把它的牙齿给拔下来,然后再将它关紧笼子里,慢慢折磨至死。这个任豪是锦衣卫,咱们不好对付他,所以就要先把他从锦衣卫的位置上拉下来……”
唐辉眼睛一亮,道:“爹,你真是老狐狸……不,儿子是说,姜还是老的辣。那如何才能让他丢掉锦衣卫之职?”
唐嗣轩阴笑道:“辉儿,你要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他是巡查官,那咱们就传出消息,就说他与举子暗中勾结,帮助士子科举舞弊。”
唐辉迟疑道:“爹,会有人信吗?”
“辉儿,你还是太年轻,有些时候事情存不存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是谁,锦衣卫……呵,不仅咱们文官看它不顺眼,东厂也看它不顺眼,一旦传出消息,必然会有人想要落井下石,加上一把火。
辉儿,你要记住,自己动手对付一个人是下策,能借刀杀人才是上上之策,爹今年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官至三品,一路往上爬,可是挤走了不少上官,但是现在却没人说老夫不好,原因就在这儿。”
“爹,您真是老谋深算呐,儿子记住了!”
唐嗣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道:“上次出现在咱家后院的棍棒和麻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想不到竟有人比老夫还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