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朝歌执意不肯咬他,霁月也就作罢了。
吃了一块芙蓉糕后,朝歌和他说:“我一会要去看祖母,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霁月便应了。
这就答应了。
朝歌有一丝的意外后又觉得,霁月一直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会答应陪她看祖母,也在情理之中。
前一世,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太少,每天都只顾自己玩耍了。
这一世,她不仅要花时间去学习,还要花时间去陪伴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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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春院的沈老夫人倒是不意外朝歌会带着霁月一块过来,毕竟她连锦园居都要给霁月住了。
“奶奶富贵安康喜乐吉祥。”朝歌来到老太太面前福了身,霁月也行了一礼。
“来来,到奶奶这边坐,和奶奶说一说,这两天都学了些什么呀?”
祖孙俩在一起自然是会气氛融洽又亲昵的。
朝歌见霁月站着不动,怕冷淡了他,便唤他一块跟着坐了下来。
她则是依着老太太而坐,把自己所学的又讲了一遍。
老太太便问她:“难学吗?”
“有大哥在,若有什么难懂的,我请教大哥便是了。”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知道好学便是一件好事。
“我怎么听说萧大夫再给五姑娘做什么针炙减肥?这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萧大夫的名声,这广陵郡内基本不会有人不知道。
朝歌想到那九百两银子,忙道:“咱们也是花了大银子的,给了他九百两呢。”
老太太若有所思后说:“只听这萧大夫能医病救人,这减肥他也能吗?”
朝歌只当她是担忧五姑娘减肥不成功,安抚她道:“既然萧大夫接了这事,自然是能的,萧大夫名声在外,万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老太太便押了口茶,忽然对霁月说了句:“那萧大夫和你既然是朋友,让他也给你看看病吧。”
霁月端端正正的坐在老太太面前,面无波澜。
“大哥有什么病?”朝歌惊讶,她怎么从未听说过大哥有病?
老太太说道:“离魂症。”
朝歌一怔,心有了然。
沈老夫人说道:“霁月七岁的时候便来到咱们家了,你大伯抱他回来的时候,他呆若木鸡,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句话都不说的,你大伯说怕是吓住了,以后会好的,后来过了好几个月,他才慢慢开口说几句话,但问及他的过去,也是一问三不知,也请了些大夫来看,大夫说这大概是患上离魂症了,这病恐怕很难治好。”
霁月的过去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过往。
那过往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朝歌也不知道,但她隐隐觉得,霁月好像顶不愿意有人提及他的过往。
昨个学堂的时候,霁月说给她引荐萧大夫,她便多说了几句话,有关于他的过往,隐隐就觉得他不是很高兴的了。
朝歌正想着这事,便听霁月开口说:“请萧大夫看过了,并不见好转。”
沈老夫人呵了一声,说:“这萧大夫看来也是虚有其名呀。”
霁月说:“也许吧。”
此时,萧大夫正给五姑娘施针炙疗法。
沈老太太看他一眼,虽然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但总觉得霁月一定有事情瞒着,他并没有说真心话。
他从哪里来,他究竟是什么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个儿子为什么会一身是血的带了他回来,为什么会拼死救他。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她心里压了许多年,她也曾派人暗暗打探,一无所获。
老太太押了一口茶后又问他:“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今个沈老夫人是和他的过往过不去了,既然她要问,霁月也便应了她一句:顺其自然吧。
好一句顺其自然。
霁月在沈府也有十个年头了,就算不了解他,就因为不了解他,才觉得这样的人藏得太深,比较可怕。
朝歌怕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但问不出个所以然,还会惹得霁月不快,便眉眼一弯,开了口。
“兴许时候一到,大哥便什么都想起来了,没准大哥还是什么王侯将相家的孩子也不一定呢,大哥,将来你认祖归宗的时候可不要忘记了我哦。”
霁月嘴角跟着慢慢扯开,便说了好。
老太太也笑了,说:“王侯将相,有可能。”
若真是什么王侯将相家的孩子,便不知是福是祸了。
看这霁月周身的气质,和他所交往的朋友,她丝毫不怀疑朝歌那无意的一句王侯将相。
骨子里的尊贵,即使是流落在充满铜臭味的沈家做一个养子,也没能沾染他半分。
他蛰伏在这府中,蓄力待发。
一辈子的风风雨雨,看尽人间冷暖,沈老夫人自认看人还是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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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夫人面前退出来的时候天已黄昏,朝歌行在霁月的身后。
一路无话。
过了一会,朝歌唤他:“大哥,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奶奶其实就是想关心你。”
霁月便应了一声嗯。
两人沿着游廊而行,花香袭来的时候朝歌便跳到花丛里去摘花。
霁月停了下来,看了过去。
花丛之中,她与花,花与她,已分不清她是花,还是花是她。
姑娘像花一样,娇美可人,玲珑剔透。
她最近还真是特别的善解人意。
霁月在游廊边坐了下来,看着她跟个蜜蜂似的采花。
等采满了一把月季花,她拿着花走过来递给他:“大哥,送给你,你拿回去插到花瓶里就好了。”
他伸手摘了她所采的一朵花,别在了她的耳边说:“我不会,你去插。”
好吧,她插就她插。
虽然她有点累了,还想回去沐浴。
霁月便站了起来,走了。
朝歌手捧着一把花,伸手摸了摸别在自己耳朵上的花,想拿掉,想想又作罢了。
跟着霁月一路而行,来到他院里,却见萧归流在这儿坐着。
她问:“萧大夫,您这是给五姐姐做过针炙了?”
萧大夫应了一声。
“朝歌,你去把花插上吧。”
这是要打发她走了吧,让她插花那她就插花呗。
等把花都插好,她也便走了。
忙碌了这么一整天,她也是真累了。
回去后沐浴一番,喝了碗燕窝,她又坐下来练起了字。
写了一会字,朝歌忽然想起一事,便交代红菱去把她的琴拿过来。
这琴还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买给她的,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八岁。
她又不喜欢这玩意,自然是不肯好好学的,加上脑子迷糊,她听得是迷迷糊糊,完全不在弦上。
过了一年,母亲去世了,夫子也是被她气得到吐,不教了。
这琴便让她给放起来了,再没弹过。
现在她又起了学琴的心思,便让奴婢取了她尘封已久的琴拿过来,照着霁月之前教导的,慢慢练习。
她这一练好一会都没有停下来。
夕歌此时正静坐在自己的屋里,听着那边传来的琴声,她气得双手捂了耳朵。
在学堂里受她这魔音的折磨,现在回来了,她居然又弹起来了。
恕她直言,真的是难听到让人哭。
勉强忍着想去求她不要再弹的冲动,毕竟若去说什么,准得被打。
看看天,天已经不早了。
来到朝歌这后便要跟着她一块去读书,害得她现在连去找自己母亲的时间都没有了。
坐在桌前,她拿了小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
被朝歌拿杯子砸过的地方,还没有消下去。
看着这额上的伤,恨得她直想拿把刀去把她的脸给戳烂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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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朝歌没有昼夜不息的来抚琴。
抚了一会琴后,朝歌觉得有些累了,便不再继续练习,问一旁伺候的红蓉。
“我弹的好听吗?”
她一脸憨憨的摇头:“小姐,我不敢说。”
“说吧,我又不打你。”
“不好听。”
“……”这个傻瓜,还真是够直接的了。
既然说了不打她,也便不怪她了。
“我困了,休息吧。”
乍见她忽然兴致不高了,红蓉扑通就跪下来了。
“小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好好的生哪门子气呀?
红蓉解释:“小姐,你别生气呀,奴婢是觉得这琴弹得好听如何,不好听又如何?小姐又不靠弹琴吃饭,这不过是一种消遣的玩意,小姐想要消遣又不是非得弹琴才能消遣,您看您现在天天为了这些都累成什么样了,奴婢看着可心疼了,咱们吃喝玩乐不好吗?”
不累脑子也不累手。
朝歌无话可说。
这都是她以往常说的话,奴婢都被她给带歪了,一个个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旁的出息。
“你说得都对,但小姐我现在想弹琴消遣,起来吧,明天还要去学堂。”朝歌伸手把她给扶了起来,满心无奈,自己种的因,就结了这个果。
确定她没有生气,红蓉这才放心的退了出去。
朝歌躺了下来,虽然确实累了,可身体里毕竟装了一个20岁的灵魂,总不是那么容易入睡的。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难免又要把往事在脑子里过滤一遍,都是不开心的。
前一世的人生于她来说,都是笑话。
再想想霁月,不开心的事情也就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