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依旧是在各种收拾整理中结束,晚上在街上随便吃点,回来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睡下了。
早上起个大早,去早市上逛了一圈,之后回家洗手更衣,提上昨天备好的礼品,赶去了巷北头的万记医馆。
顾念还没走到医馆,就早已有好事的大妈大婶姑娘媳妇们忙不迭地去报信,一起围观看热闹。
万大夫就是个普通老人,知天命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清瘦的身材,刚吃过早饭,正喝茶,听邻居们说巷南头的小顾大夫来拜访了,放下杯子准备迎客,一抬头,人家已到家门口了。
顾念跨进诊室门槛,身后跟一群看热闹的,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然后才奉上见面礼,说些客套话。
见惯了粗人,乍一见到个识礼数的,万大夫笑得合不拢嘴,让孙女儿去给客人倒茶。
万姑娘很快去而复返,笑眯眯地递给顾念一杯新茶,顾念道声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里一股花椒味儿让她差点当面吐出来,又不好发作,勉强咽下去,放下茶杯再也不碰。
万大夫向顾念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孙女,大夫的全称是万喜良,那位喜欢恶作剧的姑娘叫万宝宝,今年十六岁。
围观群众齐齐起哄——万宝宝还未许人家呢。
老大夫呵呵直笑,连连摆手,叫街坊们不要吓坏了年轻人。
顾念也不停地打躬作揖,求大婶大妈们放自己一马,这种玩笑开不得。
万宝宝瞪了起哄的人群一眼,鼻子里一哼,转身进房间去了。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立刻一哄而散。
顾念一脸无辜地看向万大夫,老大夫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邀顾念端杯吃茶。
顾念哪还愿再喝茶,嘴上直说谢谢,就是不碰杯子。
万喜良看在眼里,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孙女在茶里做了手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顾念知道万喜良看出来了,她也不说什么,只与对方寒暄说话,聊些这街面上的琐事,给自己补充一些基本常识。
万喜良也乐意说些话,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礼数繁多,迂了一点,不太灵活,但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就是不知道在这里呆久了会变成什么样。
顾念在这里坐了两刻钟,接着一个讲完的话题,起身告辞,万喜良送出门口,两人友好道别。
出了院门,顾念就奔了玉府街,到北巷口找赖大叔他们,该还他们的人情了。
顾念这几天跑前跑后的采购布置收拾,赖大叔他们早就听说了,一看到顾念过来,都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一番寒暄后,定下了今晚请吃酒的约定,顾念豪爽地让他们定馆子,她会在暮鼓时间过来找他们。
对方众人连声说好,如此,顾念就告别了他们,转头往家走。
经过万记医馆不远,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回身一看,是那万宝宝。她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慢慢走近顾念。
“姑奶奶早安,刚才在前辈面前没有向姑奶奶请安,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请姑奶奶原谅晚辈。”
坐在各家门前摘菜缝补的妇人们看到这一幕,窃笑不已,但又不点破,她们可不想得罪这小姑奶奶,惹得她一个不高兴,谁知道哪一天她会在谁家的菜碗里放点什么药。
于是这一群妇人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围观心态。
“乖孙子,姑奶奶泡的茶可好喝?”万宝宝走到顾念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姑奶奶亲手泡的茶自然是好喝的。”
“可我看你的杯子根本是满的啊,你根本没喝嘛,诳骗姑奶奶我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哦,小孙子。”
“晚辈与前辈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忘了吃茶,还请姑奶奶谅解。”
“那就是你承认浪费了姑奶奶我的心意?”
“实在不是有意所为,晚辈愿意赔礼,只为姑奶奶能够消消气。”
“这样啊,愿意赔礼?”万宝宝甩开了手中的辫子,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几分。
“只要能换得姑奶奶重展笑颜,怎样的赔礼都不为过。”
“真的什么都行?”
“只要晚辈付得起。”
“好吧,身为长辈,也不好为难晚辈。这样吧,听说街上的姑娘最近都喜欢买兰香阁新出的香粉桃红。”
“只要姑奶奶喜欢,晚辈就去买来。只是不知这兰香阁怎么走?还请姑奶奶指点。”顾念也不讨价还价,只要哄住这个刁蛮丫头,一盒子香粉的代价她还付得起。
“兰香阁很好找的,就在河岸南边,靠中间的一家铺子。”
“原来是河岸的铺子,那倒方便,问一问就能找到,我这就回家取钱买去,稍后再亲自送上门去。晚辈告辞。”说完,不等万宝宝再说什么,顾念先一步转头就走。
看着顾念走远的背影,万宝宝得意地甩了甩头,哼着小曲想往家去时,被旁边的大妈大婶们叫住。
“宝丫头,何必这么刁难小顾大夫呢?”
“晚辈孝敬长辈不是应该的么?”万宝宝理直气壮。
“河岸两边的店铺东西多贵呀,小顾大夫还没开始赚钱呢。”
“他租得下独立小院,还买不起一盒子香粉?香粉可比房租便宜多了。你们要再废话,小心你们家的菜碗。”
妇人们立刻安静了,在心底里为可怜的小顾大夫叹气。
顾念回家拿了钱,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又锁门出去了,步行直奔衣带河南岸商街。
过了桥,随便向路人一打听,就找到了那家兰香阁,里面人头攒动,柜台前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还有男人,真是生意兴隆。
顾念走进店里,什么商品都不看,直接向伙计买了一盒桃红香粉,也就茶杯口大小的圆形纸盒子装的桃红色的香粉,花了她三百多文,柳依依生前用过的全套化妆品包括发油加一块的总价也不过如此。
顾念让伙计给她包成礼品样,匆匆回到烟花后巷。
过家门而不入,直接赶往巷北头。
经过这些天的脚力锻炼,这具皮囊的腿部肌肉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顾念这一趟来回并没用去太长时间,墙根下的妇人们仍然在忙着各种家务事,还没去做午饭。
顾念经过她们身边时,被她们叫住。
“小顾大夫,宝丫头就是性子任性了点,你个大老爷们,别太跟她计较。”
“小顾大夫,说起来,宝丫头也是个可怜孩子,打小爹爹就病死了,娘亲改嫁,跟着爷爷长大,没有爹娘管教又生活在这种地方,性子难免野了点,好恶作剧捉弄人,但从来不闯大祸。”
“宝丫头本性不坏,人也仗义,街坊邻居碰到个难事,她也会伸把手帮个忙,你新来,她会多注意些你,等时日久了她也就消停了。你要是觉得她闹得厉害了,就去跟万大夫说,她爷爷是个知分寸的,更是熟知他孙女儿的性子,不会一味护短。”
“小顾大夫,宝丫头再找你要什么东西可别答应得那么爽快,尤其是贵重的玩意,她爷爷知分寸,这个年纪的小丫头片子可不一定知分寸,如果你无心,那么有些事还是保持个距离的好。你说是吧?”
前面的话让顾念对万宝宝的性格成因有了一些了解,但后面的话又让她满头冒汗。顾念连连作揖,感谢大妈大婶们的提醒,又继续赶往万记医馆。
跨过门槛,万宝宝正好在院子里晾晒药材,顾念敲了敲院门,万宝宝转过头来,见是顾念,放下手里的圆簸箕,拍着双手走过去。
“哟,乖孙子,这么快就回来了?买到了吗?”
“姑奶奶的吩咐,晚辈不敢怠慢。”顾念从怀里掏出香粉双手奉上,“兰香阁桃红香粉,还请姑奶奶笑纳。”
印有兰香阁字样的粉色礼品包装纸,让万宝宝的眼里顿时光芒万丈,用抢一般的速度迅速接过,急不可待地拆开包装,打开盒盖,深深地嗅了几口香气,脸上挂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姑奶奶可还满意?”
“乖孙子干得不错,姑奶奶我就原谅你早上的失礼了,回去歇着吧。”
“谢姑奶奶,晚辈告辞。”
顾念打躬作揖地行礼,回家烧水喝茶,然后中午又是上街找摊子吃午饭。
坐在食摊子前,顾念越想越觉得,要赶紧找一个使女,她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街上吃饭。
下午顾念午睡起来,琢磨着是不是抓紧时间洗几件衣服,陆老六动作神速地带着人来给她送家具来了。
顾念热情地把人迎进院里,陆老六带来的都是她清单上注明要的,工人们在顾念的指挥下一件件放置到位,书房首先成型,接下来是西厢房的诊室和药房,再然后是东厢房北屋的卧室,厅堂和南屋仍然暂时空置。
那些家具看着像半旧不新的二手货,但木料做工都还可以,没有异味,也没有虫蛀的痕迹,怎么推都不摇晃,很稳当。
顾念很满意,给了工人们一点茶水钱,打发他们先走了。
陆老六站在院里拍着肚子,问顾念还有什么需要不。
顾念拉着陆老六来到厨房隔壁,正好是紧邻井边的那个空屋。
“六叔,你看,这外面就是水井和下水道,我想把这屋子改造成沐浴的浴室,你看可行?”
“哟,这可就要大动了,你要沐浴可以去街上的澡堂子嘛,光洗一次也不费几个钱。你自己修一个花的钱够你在外面洗一年还有多。”
“嘿,这不就是大夫的通病么,洁癖。”
“哈,这个我听说过,做大夫的好像多少都有这点毛病。那好吧,你要是想这么改造,我就去给你找师傅,工价料价这些你自己跟他们谈。”
“哎,好咧,多谢六叔。”
“那行,明天我就带人来,争取早日给你修起来,这快入夏了,天天不洗一个睡不着觉哇。”
“就是说啊,在外面泡汤,哪有在自家泡着自在。虽然外面热闹有人聊天,可家里清静不是,一天忙下来,哪还有力气跟人说话啊,只想舒服地休息休息。”
“嘿,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各有各的好处吧,反正。行了,我先走了,明天下午在家等着我。”
“好,我送六叔,六叔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