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非走不可了?留我两个在山上呆着?你忍心啊
顾念给了个假惺惺的微笑,“你和古少侠是好朋友嘛,你答应会在寺里等他回来的,你好好享受你的假日,我要下山找清静去了。”
“山上都挤成这样了,山下肯定也找不到还有空房间的客栈了。”宋亦柏一样不乐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对成群的江湖人,他在做最后说服的努力。
“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总有民宅愿意短时间地收容两位客人,顺便还能赚点小钱。我想,本地居民早都习惯于这种赚钱方式了。”
“我怎么听上去好像话里的意思是,在这县里,有你的熟人。”
“啊哦,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能找到住宿的地方。再说了,有我在下面等着,等你们下来了,立刻就有地方住了。”
宋亦柏心想这建议倒是不错。
“你先下山了,等我们下山怎么找你?”
“等我下了山就知道了。”通讯不便就是这么讨厌,但总能找到办法的。
“好吧,好吧,吃了早饭你就走吧。可别懒散过度,忘了我们下山的日子。”
对这个不信任的说法,顾念回了个鬼脸。
在斋堂用过早饭,顾念与哑姑带着行李去马厩牵马,宋亦柏和玳安送了一程,帮忙把行李固定在马背上,在山门外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俩骑着马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小径的拐角。
顾念用上她现有的骑术所能驾驭的最快速度,与哑姑二人一路往山下冲,途中与不少上山看热闹的江湖人擦肩而过,那些人见此情景,还以为山上发生了什么新鲜八卦。
中午只短暂地歇了一小会儿,啃了两个从斋堂带出来的冷馒头,喝的是水袋的饮水,接着又翻身上马,继续向山下冲。
在这种心无旁骛地赶路状态下·下午过半终于抵达山脚,勒紧的缰绳,高高扬起的马蹄和嘶叫声,把马贩子都吓一跳。
顾念拿回了两匹马的押金·从中扣除了祖马的租金,二人转身上了一辆马车,先去了铁子卖茶叶蛋的码头,看看他是不是在那里做生意。
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到铁子正在收拾他卖光了的担子,顾念觉得她昨天在寺里的那些香没有白上,神明挺照顾她的。
铁子挑了担子本要走,突见一马车停在眼前·但见顾念和哑姑从车上下来,他又放下了担子。
“你俩怎么看上去好像逃难的样子?”
“就是逃下来的啊,山上突然来了一群看热闹的江湖人,客房都住不下,得在大殿打地铺,我最烦这种拥挤的地方,就先撤了。”
“就你俩下来了?你那师兄呢?他留上面了?”
“他答应古剑心在山上边玩边等他下来会合,做人要言而有信·对不对?”
“你看上去像幸灾乐祸,因为你躲了清静,而他得在那里忍受喧阄的几日。”
“这只能说明每个人对热阄嘈杂的忍受能力不同·不能说明我在幸灾乐祸。”顾念嘻嘻哈哈地狡辩。
铁子无所谓地摇摇头,他跟那个和安堂的少东家又不认识,管他在山上是好是孬呢,干他屁事。
“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江湖人,你这会儿下来,要找好点的客栈可不太容易。”
“没关系,找民居也一样,只要两间房,不计较我每天睡到几时,随时有热水和食物供应就行。”
“你要求倒是低。”
“我自认是属于好养活的那一类人。但明天我需要找一间能容纳我们所有人的住处·无论是客栈还是民居。”
“先跟我回家吧,一起吃个晚饭,我去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做这生意。”
“铁子,多高兴在这陌生城市碰到了你。”顾念双手抱拳做感动状。
铁子默默挑起他的担子,期望在家的包小易如他午后出摊前答应的那样·把他弄出来的垃圾都清扫干净。
铁子带着客人来到家门口,街门半开,可以看到里面厅堂打扫得一尘不染,地面还拖过地。
“你们还另外有客人?弄这么干净?”
“不,只是某人先前弄得太脏。”铁子径直从后门去院里,“你们先坐,我去放下担子,一会儿拿壶茶来。”
厨房里包小易在清洗用过的抹布,看到铁子回来,得意地炫耀他这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外面来了客人,给人家上壶茶,我回楼上换件衣服。”铁子放下担子,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水是现成的,包小易动作麻利地泡了一壶茶,拿了些点心糖果,用个大茶盘盛着端去前面厅堂。
顾念先是很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放松她酸痛和疲惫的全身肌肉,看到有人进来她才爬起来坐直,笑眯眯地跟包小易挥招呼。
包小易一瞬间有种想把茶盘扔下跑楼上把铁子揍一顿的冲动,好在随即他压制了这个念头,笑得像任何一位好客的主人那样,把东西放在桌上,给客人斟茶倒水。
“我以为你们该差不多上山去了,县里来了很多江湖人,山道上应该蛮拥挤了。”
“我们是上山了,不过我今天又下来了,我师兄还在上面留守呢,我是忍受不了逃下来了。人太多了,寺里都住不下,还有打地铺的,斋堂里人挨人地挤着坐。说给别人听都无法想象。”顾念双手捧着茶杯暖手,这一整天,她可算是见到热水了。
“你把那少东家留山上不要紧吗?”
“他跟人打交道的经验比我丰富多了,再说了是他自己不愿走的,他跟古少侠说好了会在寺里等他们一起会合,那就只有我主仆二人先下来喽,就当是打前哨,不管是客栈还是民居,找一个能完全容纳我们的住的地方。”
“这倒容易,县里百姓都做这生意,好在他们还有好几天才能下来,不急于一时。不过今晚你们住哪,找好了吗?”
“没,一下山就投奔铁子来了。”
“这事简单。”包小易推桌起身,“你们自便,我去隔壁给你们问问,一会儿就回来。”
“有劳,多谢。”
包小易前脚走,更衣完毕的铁子就后脚进来,得知自己兄弟已经去安排顾念二人今晚住宿的问题,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茶吃东西。顾念二人早知他脾气,见惯不怪,反倒更像是有了温暖放松的庇护所,安静并不带来尴尬,一杯热茶下肚,顾念就像懒猫一样地趴在了桌上。
铁子在旁边咔嚓咔嚓地嚼着油炸的糖果。
包小易没去太长时间,顺利地跟一墙之隔的邻居订到了两间温暖舒适的客房,但他们没有马厩,所以明天还得为了山上的那些人再另找一个住处。
主人家派了家里的男孩跟包小易过来拿客人的行李,哑姑跟去整理房间,之后又回来帮铁子烧晚饭,客厅里就剩了顾念与包小易对桌而
顾念由始至终都懒洋洋地瘫在桌子上,伸展着双臂,桌下也尽量伸长双腿,让包小易各种别扭,要小心地保持坐姿,稍不注意就要碰到她的腿,却又不想换个位子,坐在对面,才能在不惊扰到对方的前提下让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某一小块区域里。
他能看出来顾念的易容术研习得很好,变声术也有勤奋练习,如果不看她的脸,只听声音,已经不会让人产生误会,但在情绪兴奋和高兴的时候,会有一些绷不住,不过在情绪的掩盖下,这个小缺点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他是不是应该高兴得到了这么一个悟性上佳的徒弟?
不过在此之前,包小易先看到顾念缩回了一只手,满桌面摸索着找她的茶杯,看样子是觉得冷了,于是在她打翻杯子前,包小易把她斟上一杯茶,放到她的手边。
双手抱着茶杯的顾念又安静地继续枕在自己胳臂上休息。
包小易把目光转移到顾念的双手上,右手上的疤痕只留下了几个几乎与皮肤同色的斑点,但那一晚发生的事,至今想起来依然犹如历历在目,尤其是顾念扔出强碱放倒杀手,以及她自己受伤的那一刹那,这比他自己前一刻身处险境之中还更让他魂飞魄散,所幸和安堂从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势的病人而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是一个女孩子女扮男装混在男人堆里学医,终有要穿帮的那一天,善后会是个麻烦事,得罪和安堂,可能就不能再在三江城呆下去了。
而要在身份露馅前离开和安堂,恐怕不那么容易走得了,就冲那位宋公子的重视态度,两人搞不好要发生一场严重冲突,才能以决裂的方式各走各的路。
怎样都是一场糟糕的结局。
包小易忧心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又轻翘嘴角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倘若真有一天不得不走到如此地步,他就来接手好了,江湖同道很需要技艺高超的金疡大夫,凭顾念的医术,没有医证又有何妨,是女子又如何,只要医术高明,江湖人从不介意那些虚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性很好,包小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