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较为宽敞的房间,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摆设比较少。四开的窗户显得房间里亮堂堂的。一进门,对面的墙角便是一个破旧的书柜,书柜靠着的那面墙上还贴着一大块方镜,而方镜正对着的就是一张大板床。可能是怕受潮,所以这张大板床的床脚垫的很高。除了书柜和板床剩下的就是床旁边的也不知是写字台还是四方桌的一个物件加上一把椅子。
窗外烈日炎炎,谢东溪坐在自己房间的写字台前吹着风扇啃着冰棍,这本是相当惬意的事。可是谢东溪却满脸倦容显得并不是那么高兴。“咻”谢东溪把吃完的冰棍棒子精准的扔进了垃圾桶,转身从椅子上站起来甩了甩胳膊,然后拖着慵懒的步伐朝着屋里贴在墙上的大方镜子走了过去。并非这房间有多大,而是他迈的步子太小了,从桌旁走到镜子前也是花了很长时间。这样倒是让人觉得他是腿脚有什么毛病。终于站在了镜子前,谢东溪缓缓脱掉他上身颇显肥大的淡黄色T恤随手甩到后面的床上。
谢东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观摩,他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镜子里的谢东溪头发蓬乱,像鸡窝一样,哦,不对,应该说像刚有两只鸡打架过后的鸡窝。一头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消瘦的呈倒三角的脸,颧骨微微凸起,眼睛看起来是细长的一条线也不知道能不能睁大。他不是高鼻梁但也不算塌,最重要的是他的嘴巴,很小,用樱桃小嘴来形容也不为过。就是这样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倒也不是很怪异,反而有着一丝莫名的和谐。
再看,谢东溪的身材完全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他的锁骨很尖的凸出着,似乎都能刺穿皮肉而挣脱出来。两侧的锁骨下有两个互相对称的坑,这可能也是因为太瘦的缘故,所以才显得那么那么那么的不饱满。他身体两侧的排骨也根根毕现,整体看来他的身体就像一块搓衣板,如果就那么抱着的话都会嫌硌应。
谢东溪就那么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半晌都没有动静。“咚”,他突然满面愁容的转过身,将自己狠狠的砸在了床上,然后又掏出被压在身下的T恤胡乱的蒙在自己的头上,就这么让自己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谢东溪躺在床上渐渐的回忆起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苦难人生,至于是不是苦难,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伴着回忆,谢东溪不时发出阵阵低吼,但由于喊得过于低沉用力,让人难以听清。
谢东溪于1994年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东炉村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父亲谢**,爷爷给他爸取的这个名字,因为他爷爷特别崇拜一代领袖***,希望他爸也能当成个领导人什么的,当然这个愿望最终是没有实现的。说到谢东溪的爷爷,那可是正经的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但是在谢东溪父亲4岁的时候他爷爷就过世了。所以基本上是谢东溪的奶奶抚养他爸和几个姑姑长大的。谢东溪的奶奶叫夏凤仙,他奶奶是童养媳,很小就被谢家收养了。母亲叫江红,是村里有名的劳动能手。至于谢东溪,他原来并不叫谢东溪而是叫谢伟大,后来改名是因为他三岁的时候在他家东边的一条小河落水但却并没有被淹死,他父亲为了感谢那条小溪没有夺去儿子的生命干脆给他改了名字,叫谢东溪。估计他现在很庆幸父亲给他改了名字,因为“谢伟大”的话确实是有点俗,可是后来“东溪”这个名字也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困扰。别看谢东溪现在很瘦,但东溪听他母亲说他刚出生的时候有八斤重呢!可是后来由于母亲坐月子的时候生病,导致奶水不好,没打好基础,所以后来越养大越瘦。这也让东溪母亲觉得有点对不起东溪。
谢东溪的回忆从他念小学的时候开始,因为他觉得那也是他苦难人生的开头。从小学一年级刚开始似乎就注定了他不是一个念书的好苗子。他的成绩很差,小学一年级一直都考班级25名,一个班就30个人,有人会说‘至少不是倒1啊,也不算太差’。可是你要知道那班级的30个人可是包括了5名授课老师的啊!成绩倒数加上又特别瘦弱的他就经常受到同学的欺负,有的奚落嘲讽,有的干脆还对他拳脚相向。他想还手但却又打不过别人,这让他从小就讨厌了本该是书香溢溢的校园。可是家里面的大人总是让他好好读书,因为他们说读书是农村孩子走出农村的唯一出路。每当父母亲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读书这么差,对不起父母。这样一来他在学校受的欺负也从来没跟父母说过,因为他不想让父母为她担心。就这样,在学校忍辱挨打终于混到了小学毕业。
在农村,初中以前的学校都没有什么好坏高低之分,因为那一片地方的孩子都是到那里唯一一所中学里读书。所以东溪的父母亲也不是很在意东溪小学的成绩,只是一直叮嘱东溪到了初中要好好学习了。父母亲越是鼓励东溪就觉得越是愧疚,东溪内心默默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苦难并没有随着谢东溪小学生活的结束而结束。熬过了小学毕业后的一个很短的假期,不知道算不算很短可是在谢东溪看来是这样的,因为未知的初中生活将要到来,东溪很迷茫也很无助,既害怕但内心又有一丝渴望,渴望的是初中能有所改变不再是像小学一样。初中开学的第一天,东溪就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渴望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因为初中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还是他小学的同学,毕竟村子里的孩子都在一所初中读书。谢东溪一回想起初中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断闪出一个女孩的脸。那个女孩叫曹华,是他初二时期的一位同学,但不是本地人,是过来借读的。因为曹华的父亲是个外地过来的包田户,他承包了谢东溪家所在村子东炉村的田地,另外曹华的母亲又死得早,所以他父亲不愿意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读书就把曹华从老家接过来,直接在这借读。初二开学的第一堂课,由于曹华的到来而在谢东溪的记忆里显得意义非凡。谢东溪清楚记得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曹华在讲台上向同学们介绍自己的时候,阳光正好落在她俊俏的脸庞,映衬着她的微笑,再配上她甜甜的声音,那一刹,谢东溪只觉得是天使降临人间。也许是缘分,班主任编排座位的时候,让曹华坐在谢东溪的前面,为这事,谢东溪那天回家都是高兴的连跑带跳的,晚上愣是多吃了一碗米饭,搞得他父母亲都觉得很诧异。谢东溪虽然背地里为座位的事兴奋过头,但在学校却不敢跟曹华有什么交流,因为从小受的委屈让他很自卑。记得有一次发完数学试卷,下课后,谢东溪小学时候总是欺负他的几个人一窝蜂涌到曹华的课桌旁,其中领头的叫张冲的就大肆的夸赞曹华聪明,说什么“曹华,你真聪明,第一次数学测验就拿了满分”但曹华谦虚的说“不是我聪明,是你们这边跟我们老家教学进度不一样,考试那一章节我在老家学过一遍,算上这次学了两遍。”张冲眼神斜了一眼谢东溪说到“那也比谢东溪那个大笨蛋强,这次考试他都没及格,啊哈哈哈,大笨蛋,他是个铁屎(怀宁方言:用来形容人极度的愚蠢)”。
谢东溪没想到这个张冲会当着曹华的面侮辱他,也没多想,一股热血冲向大脑,站起来质问:“张冲,你凭什么说我是笨蛋?”曹华这时候才知道面前这个消瘦的男孩是谢东溪。曹华本就是个善良的女孩,听到张冲这么奚落谢东溪,也觉得张冲很过分,就冲着张冲说“你不应该这么欺负他,你应该给他道歉”。而此刻张冲顿时觉得下不来台,毕竟他刚夸曹华聪明,曹华现在倒好为了谢东溪反而还要他道歉。张冲立马就怒了,冲着曹华吼道:“我就欺负他怎么了,还轮不到你个外地小丫头来管。”边说还边将谢东溪推倒在地,而后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曹华见到谢东溪被推倒立马上前扶起了谢东溪,嘴里还安慰道:“谢东溪同学,千万别跟那种人计较,不值当。”说完,半开玩笑似的咧着嘴,伸出右手,说道:“谢东溪同学你好,我叫曹华,我们交个朋友吧!”曹华的善良使得她在谢东溪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美好了。打那时起,谢东溪和曹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曹华帮助谢东溪补习功课,谢东溪则带着曹华玩遍了东炉村所有好玩的地方。那段时间,谢东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精神了,学习上也有了很大进步。但是人们好像根本逃不离宿命,故事的开头总是美好的却也是短暂的。曹华的父亲在东炉村承包的田地由于虫灾大量减产,所以根本没赚钱反而是赔了不少。他决定来年回老家了,这也就意味着曹华也要离开了。那天傍晚曹华顶着哭红的眼圈去告诉谢东溪这个消息,并递给谢东溪一张纸条:“东溪,这是我老家的地址你收好,考上大学后去找我吧!你要好好读书哦!”听到这些,谢东溪的泪水伴随着斜阳一起洒落在东炉村的土地上。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一份情感,可就是那么的揪心。曹华走后,谢东溪的心似乎也跟着走了。谢东溪刚刚才燃起来的希望之光还没等燃烧就已然熄灭了,以至于曹华最后叫他好好读书的话也是没起多大的作用。自那以后谢东溪的成绩就跟瀑布一样直线下滑,年级垫底,最后进了县里的一所三流高中。不出意外,谢东溪的高中生活也是浑浑噩噩的,毫无激情,更加不出意外的是他考大学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