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占地千余顷,邓远开始登山的位置是在云山的南面。南面山脚下有有一个小镇,名叫云南镇。邓远在云南镇停留了一晚,采购物品时发现镇上的居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有的有些抑郁,有的有些轻微癔症,甚至在街头发现有人突然变得癫狂,幸好被其家人强行拉了回去,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与伤害,邓远上前询问表示想要提供帮助时,却被友好的拒绝了。他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生活不易,人人有着自己所坚守的尊严与骄傲,尽管有时这份尊严与骄傲显得有些无知与愚笨,甚至也许会因此失去被救赎的机会,这种机会可能终其一生也难得碰到一回,但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机器或者其他的什么物种,不正是因为人拥有的这份尊严与骄傲吗?尽管会有缺憾,但这份尊严与骄傲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
邓远向着山路向上行走,这条山路被修得很宽,显然经常有汽车上下,路面有很多处地方被压得坑凹不平。邓远往上行得两三里路,鼻中似乎闻到空气中有些淡淡的药味,正感觉奇怪时,突然听见山路旁前面的一处丛林中有女子的哭泣之声传来。
邓远循声而去只见丛林深处一处悬崖边上,一位大娘正跪在地上,不停痛哭,旁边一位道士沉默的站在一旁,拿着一柄拂尘,垂眉稽首,见到邓远,微微颔首,也不说话。
邓远感觉药香更浓郁了,向着悬崖之下望去,只见悬崖深若数百米,一条河流围绕着山体不停地流动,河水呈现乌黑之色,药香正是从河水之中散发出来,河流不算宽,目测大概三五米的样子,河流对岸是一片密林,挨着河流的树木明显有些枯死的迹象。
那大娘宣泄情绪良久,终于坐起身来,看见邓远,站起来说道:“小伙子,你上山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也要去友好药厂做事啊?做事可以,你一定不要帮他们试药啊!他们给你再多的好处也不能要,试药会害死人的!”
邓远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大娘,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说给我听一下,小子不才,或者能够给您提供一些帮助!”那大娘一听之下,刚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哀痛欲绝,哽咽不能语。
那道士道:“无量寿福,小居士有所不知,林氏大娘正经受人间炼狱,非常人所能消解,贫道可度其人,难度其心,一切往生劫难,还需林大娘自行了断。”
原来林大娘一家三口,丈夫姓王名叫王大壮是个猎户,夫妻两有个儿子,名叫王铄,今年刚满十八岁。所谓靠山吃山,王大壮除了上山狩猎之外,平时也进行一些山货买卖,林大娘也经常在镇上打些零工贴补家用,一家三口生活的也算其乐融融。
但是这个幸福的一家却在一个星期之前被彻底的催毁了。他们的儿子王铄半夜时分突然发疯,趁着他爹熟睡之时,拿着一把朴刀狠狠一刀割下了他爹的脑袋,可怜的王大壮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自己的儿子夺去了生命。当林大娘被满床的鲜血浸湿惊醒时,望着没有了头颅死在床上的丈夫,吓得惨叫一声,当场晕死过去。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头,但林大娘再次醒来时,门外突然飘进来一阵肉香,开门找到厨房,只见王铄正拿着他爹被煮得烂熟的头颅贪婪的啃食着。。。
真是人间惨事,莫以为甚。王铄因故意杀人被执法署抓走了,可能不日便会处以极刑。林大娘经过几日痛彻心扉的哀伤,冷静下来,觉得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觉得蹊跷。自己的儿子尽管平时话不多,但是一直显得很是温顺乖巧,对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很孝顺啊,平时总说要挣钱养家,让父母不用太过辛劳,常常言道“如果父母依旧辛苦,那要我长大干什么?”
可是自从半年前王铄去友好药厂上班之后,他的性格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有是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有时又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大发脾气,夫妻两忙于琐事,也没有太在意。
十多天前王铄突然交给母亲两万元钱。他平时一月的工资也就两千来元,一下子拿回两万,对他们的家庭来说,也算一笔巨款了。林大娘一再追问,王铄才支支吾吾的说出自己在给药厂试药,这钱是药厂给的报酬,还说这药一点问题也没有,这钱简直是白赚的。
夫妻两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只说不要再随便给人试药了,天下又怎会有白吃的午餐呢?但是没过几天王铄就明显有些不同起来,他变得更加安静了,有时叫他半天他愣是不回答,眼神空洞,看向自己的父母就像看着两个陌生人,班也不上了,经常自顾自的做着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比如非要将饭菜倒在桌面上像条狗一样去,又比如拿着铁锹在自家菜园里使劲的挖掘,也不知道在挖些什么,有时甚至会突然现出非常恐惧的神情,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夫妻两正商量找个医师来看看呢,当天夜晚,就发生了这起弑父的人间惨剧。
林大娘哽咽着说道:“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给药厂试药才变成这样的,是药厂害了他!他一向孝顺,怎么会杀死自己的爹呢?是这该死的药迷失了我儿子的本性啊!我已经失去老公了,不能再失去儿子的!”
邓远道:“既然如此,可以到执法署告这药厂啊。”
林大娘道:“我去了。我到执法署反应药厂的情况,可他们说我这是无稽之谈,是碰瓷行为,药厂是合法合规开办的,出厂的药品都是已经经过了检测的,哪来的药物害人?至于说试药的说法更是莫名其妙,药品的研发有规定的程序,怎会无缘无故找人试药呢?”
“他们否认得干干净净,我又没有什么证据,而我儿子却一副呆呆傻傻,任人宰割的样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寻思儿子是不是中邪了,所以请了道士先生为他招魂。他平时经常来这里玩耍,希望他丢失的魂魄早些归来回复正常,为自己洗刷冤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尊小儿的木像,轻轻的抚摸。
邓远安静的听着,也许很少有人愿意仔细倾听她的诉说,面对邓远,林大娘竟然说得极为详细。
邓远道:“招魂之说,终究虚幻,不瞒您说,我就是个医师,您儿子应该就是药物中毒,说不定我可以为他医治呢?”
林大娘叹道:“哎,我已经请了两个医师给我儿子看病了,可他们都说我儿子没有病,杀人只不过是生性狠毒罢了,执法署的人都不耐烦了,劝我看开点接受现实,我没有办法才请道士为我施法的。”
那道士在旁说道:“小居士认为招魂不可靠,贫道却不以为然。道法认为,人有三魂七魄,魂魄俱全方才构成人的精气之整体,肉体才会显现出健康的状态。”
“贫道听说,医道所追求的正是人体的平衡,认为失衡才是人体致病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从这个角度来讲,道法之道与医道之道其实是一致的。所以贫道认为,人之所以生病,是因为健康的肌体失去了部分必要的能量才造成的,只要想办法召回这部分失去的能量,人体自然会恢复健康。”
“医道治病,或使用药物,或刺激经脉,这都是在致力于增强人体对失去能量的召回功能;而道法对人体魂魄施行召回之术,则是直接找到人体所失去的那部分能量,促使他们回归人体。”
“世人认为招魂之术匪夷所思,其实是因为他们对天地能量认识不足啊!”
邓远见这个道士三十上下年纪,清瘦的脸庞上散发着自信,沉稳的光芒,不由得对这个道士刮目相看,赶忙躬身一礼道:“仙师高见,邓远受教了!敢问仙师法号尊名?”
那道士道:“仙师不敢当,贫道法名无羁,但愿修习道法,无所羁绊。”
邓远道:“无羁道长,以您所见,王铄是丢失了魂魄才变成如此状态的对吗?”
无羁道:“没错,王铄如此状态,正是丢失了三魂之中的地魂爽灵。地魂本来是“祖德”历代姓氏流传接代之肉身所系,承继着对人世间人伦礼仪的基本认识。丢了地魂,人只剩天魂和人魂,自然行事全凭喜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邓远道:“那道长您刚才施法,是否已经找到王铄失去的地魂呢?”
无羁道:“贫道已将王铄的地魂封存于他的木雕小儿之内,但贫道发现,他的地魂并不是逃离的,而是王铄本体主动驱逐所致。所以很显然,王铄的体内有很强烈的药物控制作用。地魂虽在,能否为王铄肉体所接纳,贫道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邓远道:“在下稍通医理,愿与道长共同配合医治那王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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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大娘的感谢声中,三人一起来到了云南镇执法署。
一个警官喝道:“林女士,你怎么又来了?你儿子丧心病狂,杀父食父,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自然应该受到律法极刑的制裁,以还全镇百姓的安宁。你念人伦之情我们也理解,准你请了医师。但医师都说了你儿子没病,你就不要再纠缠不休了,不要浪费了我们执法署的执法资源好吗?”
林大娘苦苦哀求,那警官只是不允许。
邓远上前说道:“人命关天之事,不知我这块国将牌,能否请警官通融一下?”说着,将一块金灿灿的牌子递了过去。
“周青山国将大人的国将牌!”那警官倒有些见识,不敢怠慢,忙道,“这当然可以,几位这边请!”
一间狭小的单人监室内,戴着手铐脚镣的王铄正一脸茫然的坐在那里。
“儿啊,你受苦了,娘带人来救你来了!”林大娘悲呼着抢上前出,扑在门栅栏之上。
邓远鼻子一动,早已闻出,王铄体内有着浓重的天灵丸的味道。这种药味很特别,一般人是无法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