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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变故(1 / 1)

朱海走出门外,不忘回头看看是否还遗留下了什么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迹,便直奔正屋,在火塘边的桌子上,他很轻松的寻找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一个青铜所制的酒爵。这酒爵也非凡物,着手冰凉,显然是被炼气士的术法加持过,在这盛夏用以此爵饮酒喝水,其快意可想而知。

而犬戎十三部多居于深山荒林中,这东西若是通过正常手段从外面交易回来,只怕超过千名奴隶,五百张兽皮的价格。而遍观犬乙的居所,极目之处,尽是奢华羡美之物,与外面粗陋肮脏的小木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时候远处的鼓声已经止歇,间或有一声声凄凉的烷鹿角声此起彼伏的响着,显然今日的祭典已经临近曲终人散的尾声,虽然按照规矩,部落中的巫祭还要留下来向先人乞福,占卜,但朱海也感受到了时不待己的急迫,他扫了一眼左手胳膊,稀烂的伤处已呈出紫亮的黑色,正不住向下滴落着粘稠的灰色液汁,长长的在地上拖出了一条线。

朱海撕下裤子一角,默默的包扎了一会儿,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很快的那布条便被浸润开来,他扫了一眼门口的火把,再望了望周围的动静,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将伤口在火焰上烧灼。

皮肉被烤炙的吱吱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好远,一股焦臭味儿蔓溢开来,朱海的面肌扭曲,苍白的脸上汗水蜿蜒而下,在肮脏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纹路,汗湿的头发紧贴在了他的额前,因此看不清楚朱海的眼神,只是他持着火把的右手却坚若磐石,竟是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朱海才缓缓的将门口的火把插回原处,他的左手似已完全失去了功能,软软的垂在身侧,但那不停掉落的灰色液汁也似被止住,而完好的右手却再次撕下了一片兽皮-------他必须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即使在这黑暗中这些细微之处很难被察觉,但是朱海知道自己只有唯一的这一次机会,他不能输,也根本输不起!

渐渐的,周围的小棚屋里有火光闪现。

那些火光忽晦忽暗的闪烁着,似是惊恐的一只只眼睛,惟恐在不慎间扰动了大巫的休息,很快的便一一熄去,在犬戎里,若是头人强悍,那么巫祭便屈居第二,便是如此,巫祭在日常事务中依然具有着一锤定音的决定权力。何况这个部落的头人业已垂垂老已,犬乙在此处,便是一手遮天,部落中人略有不慎,便会惹来弥天大祸!

朱海潜伏在后进里的那间破旧的小屋中,此处乃是犬乙用来堆积柴火的地方,他此时全身上下都被覆盖在了用作做饭的柴火的枯枝败叶中,只露出了一双冷漠的眼睛,从他这个位置,恰好能透过堂屋后面的偏窗,将内里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终于,外面渐渐传来了人声,喧嚣而来,喧嚣而去,接着在渐渐冷却下来的寂静里,就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难听吱呀声。

火把射出的光线渐渐变亮,可以从地上透出的影子看出,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庞大的躯体。是的,这就是莞寨中的巫祭犬乙了。他的躯体魁梧肥胖,眼睛反而出奇的小,常常眯缝成一条线,被他盯着,仿佛是被山岭中的“饭铲头”毒蛇在暗处悄悄吐着猩红的舌头窥视着,叫人从头冷到了脚底里去。

犬乙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脸色赤红,一直透进了脖子里面去,扶着他的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少年,这少年穿了一身黑布袍子,连头一起罩住,身板看起来颇为高大,但伸在外面的手臂却细得似麻杆一般,干瘦的皮肤裹着突兀的骨头,看他扶着犬乙摇摇欲坠的模样,叫人不禁为他会不会被随时压垮捏上了一把汗。

关于此事情朱海也知道一二,听寨子里的老人说,这犬乙自从十四年前来到后,那些寨中的少女,战斗中劫掠而来的女奴,都是正眼也不瞧的,随身侍侯的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俱是远地方的口音,浑身上下都被罩在黑布袍里,哪怕汗下如雨的三伏天气也是如此。

而这些少年的命运也极是悲惨,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便会死去,眼下犬乙身边这个,已是换过的第六个了,名字似乎叫做“杨戬”。

将犬乙扶进正屋中炕上躺下以后,那奴隶杨戬便开始收拾这忙那的,看样子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或者是不敢歇下来,可见这犬乙待下之苛严。不多时候,屋里传出震天的鼾声,杨戬终于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径直卧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舒适的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儿,他的口中想来有些渴,偷眼看了看趴在凉席上的犬乙睡得正死,便伸手去取那只以术法加持过的青铜爵,显然是想趁机享受一下其主人的宝物。

杨戬这一取,却将朱海几乎惊得从柴堆里跳将起来,他先前在这杯子里抹遍了奂鱼胆汁,若被此人倒水一喝,岂不是立即事机败露?纵然有可能不会惊动犬乙,但这巫祭立足于此整整十四年,一身奇功邪法却非是浪得虚名,若是没有奂鱼胆的强力麻睡作用,纵然是大醉之下,只怕自己还未伤到犬乙,便有种种的邪恶禁制将自己反击得粉身碎骨了。

便是这么心念电闪间,只见那杨戬已经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在那酒爵里晃了晃,偷眼望了望里屋,背过身去张口欲饮。朱海再也忍耐不住,情急之下咳嗽一声。

杨戬听到这声传自背后的咳嗽,本来就心怀鬼胎,自然是吓得心胆欲裂,忙忙回头,却见昏暗的火光下,犬乙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似睡得正香。他这时候哪里还有胆子喝水,忙忙的将酒爵放回原处,心中越是琢磨那声咳嗽又越是有些不对劲。

照道理说,他这时候本应唤醒主人,但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一来不便确定,二来更是难以启齿--------总不大好说我偷用您酒爵的时候好象听到有人咳嗽--------于是顺手便抄起旁边树枝所编的条帚,小心翼翼的向后面探去。

这一来正中朱海的下怀,他虽然年纪尚轻,左手又暂时废了,但他从八岁起就随人入山狩猎,这等夜中设伏的勾当不知干了多少,而杨戬虽然年纪较长,身板高大,却已在犬乙身边整整服侍了四年,已是瘦骨嶙峋,似乎一阵大风也能吹飞开去,藏在暗处的朱海若要收拾他,少说也有十来个法子,不过难就难在犬乙正在屋中酣睡,要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放倒杨戬,倒确有几分难度。

四下里一片黑暗,杨戬借着堂屋火塘中隐约的火光,手持着扫帚试探的前行着,白日里熟悉的场所在夜里仿佛变得陌生无比。在跟随了犬乙整整四年以后,除了身受的折磨和屈辱以外,杨戬还目睹了许多残忍虐毒的事情,也深知这院落中禁地的凶险。

“莫非…….是东厢房那东西跑出来了?”这念头在他惊惧的心中闪现而过,几乎令他立即丢下扫帚,冒着被毒打的危险跑回正堂屋中去求救。就在这念头占据了上风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右边传来轻响,大惊之下转头一看,一个满面惊恐,面目脏污的瘦小少年用手捂住嘴,直直的盯着自己,一副惊吓尤甚的模样,看样子乃是寨子里新来的调皮小孩子,无意钻进了这里,恰好被自己逮了个正着。

杨戬顿时胆气陡生,他嘿嘿一笑就逼了上去,这小畜生想来是想溜进来偷东西的,小男孩大惊失色,转头就跑,却是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破旧的柴房之中,杨戬好容易寻到了这么一个出气筒,可以抒发自己心中积累下来的怨气,如何肯罢休?立即将手中的笤帚一举,挽了挽袖口便对准这瓮中之鳖赶了过去,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将之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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