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朱海并未去宫中问安,他酒量历来就不好,陪纣王多喝了几杯后,加上心中也难免兴奋,大睡一场起来,已是下午,他起身后自然有昨日赏赐的女奴过来服侍,因为顺口问起今日当不当进宫。其中一名生得十分白净的侍女便抢着回答,说是三殿下您如今十分得宠,这等些微礼节就不必遵守了。朱海心下颇以为然,自然就又接着睡下。
然而朱海第二日进宫求见的时候,却吃了个闭门羹,守卫宫门那几名甲士冷漠若雕塑,连话也不说,只是拦阻住不让他进宫。说是大王旨意。朱海当真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连饭也未吃就睡了。
次日一早,王宫中又有旨意传来,朱海斯时正在酣睡,加上肚子里的火气未消,直接就朦胧着挥了挥手,旁边侍侯那侍女立即便出去说了几句,他也未听清楚是什么,传旨的那小黄门便走了。
哪里知道,下午就有大群禁军涌了进来,将朱海的新赐府邸团团围了。有一人当先昂首而入,却正是那日见过的费仲,他一走入庭中就高声道:
“奉王上口喻,殷海行事狂悖,目无君上,削去爵位,贬为庶人,其人交由亚相府处责!”
费仲的鼠须飘得老高,阴笑道:
“你可听清楚了?如今是王上要我处责你,可不是某家要为难三殿下,来人哪!给我捆了!”
朱海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心知自己一定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于无心中为人所算,但他心中又惊又怒之际,实在又想不出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仇家。
但眼见得三名玄甲武士一步一步的行了过来,朱海正想暴起伤人,费仲忽然道:
“你可是想抗旨?”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机,拿捏得十分之巧。不由得令朱海一窒,他不免就要想到此次可不比上回,乃是纣王的口喻。而自己若触怒了他,那数万生魂上哪里收集?又怎么对得起为了自己生死不知的长耳师父?
顾虑一多,自然反应就慢上了那么几分。顿时有四名玄甲武士过来将朱海按住,昨日费仲并未亲见朱海出手,因此觉得这道保险措施已经足够,阴阴一笑,便要将他带走。
然而此时朱海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费仲随行而来的人手共有三十余骑,引起朱海所留意的,乃是其中的五骑。
这五骑的打扮同周围同僚没有什么区别,而朱海从东昆仑上初次入世,根本不认识人,也还远未达到多宝真人这类望气而知人强弱的道行。只是他却留意到了,五人骑的战马看似寻常,却在众马中摆首摇蹄,显示出了急欲独处的强烈愿望,最关键的是,战马的眼皮褶皱累重,背部上也是略微上弓,这在朱海前世的记忆中被唤作重瞳弓背,乃是极其神骏的象征。
而朱海紧接着又在马身上发现了几处明显是锐器所伤的或新创,或旧疤的伤痕!这五名骑士连马的嚼环都用的颛臾藤所制,显是识家,对此等好马定是爱惜非常------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所参加的战斗,激烈程度可见一班!
刹那间,朱海的脑海中掠过一个疑问:这费仲仅仅是宣纣王的一个口喻,引领着这等沙场悍将来做什么?
既然心存疑惑,那么种种破绽就若滚雪球般越积越大,朱海本就承袭了犬祝的智慧,立即发觉了种种异状。周围人的杀意也越发明显!虽然还有种种难解之因,眼见得四下里的奴隶被纷纷驱散,场中闲杂人等被清空,那费仲正得意欲言,朱海便猛然发难!
他首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吸得连带四周的树叶枯枝都纷纷而落,仿佛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巨大涡旋!若有人注意到几上的几盏残茶,更可以发觉,那茶水竟自行在杯中向朱海的方向偏斜出了极大的幅度!
这一吸,几乎将方圆百丈内的天地元气都聚了过来,在朱海的体内瞬间转化为力量,但他终究道基初成,转化时候的耗损颇大,余劲若潮涛一般层层涌出,正好生出一种柔和但庞大的力道,轻描淡写的就将按着他的四人震将开去。
最先发觉朱海异状的,就是右首那名骑杂毛色战马的骑士,几乎是本能的,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这把青铜凶器已经伴他行过了四十载的风风雨雨,至少饮过上千人的血,以至于夜间都常常自行啸鸣,一旦出鞘,那就基本上标志着大局已定!
可是,
拔不出来。
另外一只手已经适时的伸了出来,温温和和按到了他的手掌上。无论这骑士如何使力,他的劲道也似泥牛入海,全无所动!
与此同时,这骑士胯下的战马已经“淅沥沥”一声痛嘶,扬蹄飞奔开去!一根木棍从它的****内深深插入,直抵内腑,当真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那莫大的痛苦令它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潜力都挥发了出来!因此其余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它的速度,只是刹那,背后惊怒的呼喝声就被极激烈的风声呼啸所掩盖!
而朱海就轻轻巧巧的跨在那骑士的身侧,一只手按住了那骑士的刀柄,另外一只手,却是及时的探出,准确的迎上了挥击而来的骑士另外一只手掌,然后,两人五指交缠互握,朱海手上加劲,一紧一拧,只听得“啪啦啪啦”连声碎响,这人的掌骨刹那间就碎成了一百三十七块!
然后,朱海的横肘才闪电般的击出,正好打在这人咽喉下方一寸二分处,将那一声因骨碎剧痛本能发出的惨叫扼杀成一声拉长的“呃…….”,接着在他的身躯开始因为死亡而导致大小便失禁之前,朱海将他摔下了马。
--------还顺手抽出了那把主人至死也没有拔出来的青铜凶刀。
--------这把刀原来只是半柄断刀。
确切的说,刀锋只留下了近握手处的断断一截,但是这把刀出鞘以后,方圆百丈的人精神都同时恍惚了片刻,远远的地方,仿佛有一头不知名的凶兽正在仰天长嗥!
这残刀的刀身连柄,只怕仅有三寸三分长,然而其上赫然有一层若雾似幻的黑芒,足由一丈三尺三寸三分!
此刀来历非凡,乃是上古三大凶刀之一,与纣王往日里的那柄虎翼齐名,叫做犬神,刀身虽然为当年的轩辕黄金剑所断,然而有断才有续,这刀却能吸纳死在其下的凶魂厉魄,十分之邪。只可惜刀主人根本没来得及用它,就死在了朱海的手里!
轰然一声巨响,那头重创的良驹终于禁受不住内腑的剧痛,在极高速的奔跑中一头撞上了一所两层高的酒楼当中,那楼子发出呻吟也似的巨响,摇晃了数下,终于嘎吱嘎吱的坍塌了下来,腾起了大团灰云也似的雾烟!将方圆百丈内都朦胧得一片昏暗,呛咳难当!
费仲携来的那三十余骑黑甲武士,已是策马急驰而至,但凡有挡在他们马前的,无论是惊恐行人,还是想要趁机混水摸鱼的闲汉,无不被高高撞飞,溅血身亡。
而就在为首两骑刚刚驰进那朦胧尘雾的时候,忽然黑芒一闪!伴之而来的更有极其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是千年女鬼在地狱中受刑不过发出的凄惨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