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分,
府邸深深。
天上星辰正自闪耀。
朱海正呆在整座府邸中地势最高之处,面色凝重的看着身前的香案。
两头伥鬼此时正在周围四处游走,杜绝着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
香案乃是用阴沉木所制,此木善于吸纳外溢的灵气魄力,通常都被用来制作法宝的鞘,盛囊等。而此时香案上放了一盆清水,盛水的盆子形状特异,细细看去,乃是用千百片撕取的叶脉所制成。
朱海此时要施展的,则是巫法上记载的绝密咒术!
此时咒术一道已然式微,主要是因为诸多引咒之法已经缺失,而咒术不仅晦涩难学,材料极其诡异珍奇,更重要的是,无论施术成功与否,施咒人在之前都要付出很是惨重的代价!但是朱海却从大巫祭犬祝的记忆里搜寻到,巫咒一道却也是大有潜力,不仅能千里之外杀人无形,不留痕迹,修炼到极至之时,更可以撼动天地,甚至哪怕是修成三花聚顶,胸中五气朝元的陆地神仙,也能令其神魂错乱,生生散道而亡!
这歧道经上所书的最后的一段记载,只怕大巫祭犬祝心中也觉得有些言之过实,然而在朱海的心中,却是深信不疑,只因为歧道经中甚至将那大咒的名称都写将了出来!那是似曾相识的五个字!
钉,头,七,箭,书!
倘若朱海前世里没有记错的话,那睥睨纵横,修为足可与多宝道人比肩的赵公明,就是死于这高深大咒之下!
朱海取出一柄银刀,在手指上轻轻一割,一点血珠就连绵的堕入了清水当中。他之所以要用自身血脉施咒,乃是因为这受咒的对象正是与他有相同血脉的人!
殷洪!
单单只是张桂芳一人,未必就能惹得姜皇后一党无暇他顾,只有由内至外,双关齐下,才能保得大局不失!
自然,对付殷洪这等凡胎,自然还用不着什么高深巫咒-------事实上以朱海目前的修为,也根本施展不出来-------他缓缓将手指插进水里,默默祷念,只见天上星辰闪耀,一点点的星光似乎都渐渐汇集到了那叶子所制的异盆中,水面灿亮,若银般急剧晃动,渐渐以朱海的手指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深邃旋涡!
事实上,天下间也惟有朱海才能做到在这王都中对人施咒,大商此时气数未尽,自有天地之力护佑,这力量沛莫能御,修行越深的人,反噬越是强烈。朱海本身就是大商嫡系子孙,以自己血脉为引催动巫咒,因此才能瞒天过海,即使如此,也只可能对殷洪造成极其轻微的伤害,顶多头晕发烧数日而已。
然而这种种因果,都已在朱海的意料当中,他试探出了可以施咒的力度以后,便喝了一口面前的巫咒水,然后,举起了手上的那把小小银刀。
刹那间,天上的星光有若实质的被吸聚到了刀上,十分的灿烂,也异常的绚丽,甚至还在星星点点的不断向下淌落,在空气中璀璨异常。
朱海就在此时,持着银刀轻轻在自己的舌下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王宫当中,熟睡中的殷洪忽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他只觉得口中咸腥难当,忍不住便呸了一口,旁边的侍女听见,连忙拿灯火来照看,顿时一声惊叫!
地上的吐沫里,乃是一滩赤红色的鲜血!
而此时殷洪又觉头脑沉闷,昏痛,他乃是娇生惯养之人,立即大声呻吟了起来,紧跟着就昏睡了过去,宫中一片惊乱,立即有人前去急报姜后。
这便是朱海的精明之处,他情知哪怕用两伤之术,自己只能给对方造成极小的伤害。因此就巧妙的将这伤口制造在了嘴里。殷洪中咒以后势必会昏睡,前来查看的医生便是医术再高,得到的也必然是殿下呕血的信息,他只有可能向坏处去想,哪里会知道仅仅是口腔里的皮毛小创?
第二日,张桂芳遇刺与大殿下病重的传言便流传于沫邑之中。此时飞廉望向这年纪还没活到自己岁数一半的少年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多了些叫做惊佩的东西了。事实上,张桂芳虽然没有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被刺杀身亡,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经过了朱海完善的计划,的确是举一反三,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张桂芳的被刺也给朱海带来了一些麻烦,毕竟那送东西的神秘人自称的来历,乃是三殿下这方的人--------事实上也是----------不过这麻烦也只是小小的,正如先前飞廉所说的那样,不要说旁人将幕后主使扯不到这位三殿下,就连受害者张桂芳自己,也只当是嫁祸,没有疑心到朱海的身上!
……………..
只是无论是飞廉还是朱海,却都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纣王饮酒的速度。
召见的旨意不久就发了下来,若用准确一点的数据来说,那是朱海第一次入宫的十天之后,换而言之,一粒幽髓足可浸冰五坛美酒,纣王能在短短十天内喝完十五坛酒水,也当真算得上是海量,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那史书上所记载的纣王修酒池,造肉林只怕真有其事。
此次进宫朱海已是轻车熟路,一路上行去,按照飞廉的指点,该结纳的地方也充分送了些礼物上去,他毕竟乃是三殿下之尊,无论如何有着纣王这活生生的前车之鉴,旁人尽管碍着姜后的面子,但大多数也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见到纣王后朱海十分识趣,绝口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先将一粒幽髓呈上再说。纣王见了大喜,立令近侍拿去浸酒,连尽三盏后方才笑道:
“三儿你怎的如此小气?上次还贡了三片上来,此次却是只有一片了?”
朱海苍白着脸咳嗽几声道:
“敢回父亲的话,此物名为幽髓,须得以术法自地底寒泉摄取。儿子上次见父亲饮得颇为开心,心中便寻思再施术觅求些以尽孝心。这东西须得入夜方能炼制,因此颇为不易。加上费总管上次惩戒我的伤势还未好尽,所以只采得这一粒次品冒昧献了上来。”
他口口声声唤着父亲,于纣王而言却并不觉得有失仪的唐突,反而觉得颇为新鲜,那殷洪殷郊见了他就畏之如虎,惶恐万分,哪里是父和子?分明就是君与臣。不禁心中涌出难得的温情,于是就注意到了朱海苍白的脸色,顿时皱眉大怒道:
“给朕唤费仲过来!”
旁边侍应的宫女都是姜后的心腹,相互使了个眼色,匆匆跑出去后少顷便回来惶恐奏道:
“费大人同王叔已出了沫邑,前去勘察新建都城的地址,已不能奉召。”
这分明是在掩盖开脱了,以纣王的性格,很可能转头就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朱海对与费仲争斗兴趣并不大,也并不追着此点不放。反而亲自走到正在浸酒的近侍身边,令他取来香料等物,亲手以幽髓调制了一樽美酒呈上。
纣王自是龙颜大悦,举杯喝下,顿觉满口芬芳,除了那清冽冰寒之意直透肺腑以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当真是齿颊留香,顿时大加赞赏。
他忽又看到恭敬在旁边侍立的儿子神情疲惫,眼里尽是红丝,立即想到炼制这幽髓须得在夜间进行,只怕上次未能按时前来谢恩,也是缘出于此。想到那几名妃子近侍所说的什么目无君上等诽谤言语,立即勃然大怒道:
“将上次去破天侯府传旨的那个添油加醋的小人杀了,顺便告诉内史,十日前侍浴的两名黄妃宫女,杖责九十!再有随意毁谤三殿下者,立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