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乃是与犬戎接壤的一支大族,其族部众凶悍善战,极善于在平野上作战,只是由于在北边与宿敌柔然一直交战,而犬戎也一直面临商人与东夷人的打压,因此两族之间虽然颇有冲突,却尚能相安无事。
“我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朱海阴冷的眼睛,流露出一种锋芒毕露的凌厉杀意。“不过,这一次,我破例向你们解释原因。”
他将目光投向面色惊疑的犬戎固部族长。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现在犬戎大败重创,元气未复,正该蹈光隐晦,若再贸然开战,说不定就会造成亡族之祸。但是…….”
朱海顿了一顿道:“你错了!正因为衰弱,所以犬戎才需要一场大胜,才需要战争来掠夺财富!现在大商之中,已经没有了要向犬戎动武的想法,而东夷人!正和闻太师打得难舍难分!眼下我们再不扩张,去杀,去夺,去抢,还待何时?”
固部的族长脸色若喝醉了酒一般涨红了,他的呼吸粗浊,手死死按住了刀柄,竭力的压抑着心中嗜血的渴望!这位三殿下的话,在他的面前描绘出了充盈在犬戎每个男子心中的渴望,那种急于发泄的暴戾!
“而你们。”朱海望向了左首的商军将领。“将得到黄金,良马,还有土地,以及功勋!那些用着木箭,骑着拉稀的瘦马的蠢货,能在平地上与大商的战车对抗吗?”
所有的商军将领不说话,却“啪”的一声,同时齐刷刷的将腰间的长刀拔出一半,又重重的插了回去!
大商的战车,早在百年之前,就成了各族心中公认的噩梦!
朱海满意的笑了笑,忽然又道:
“可能你们开始也听明白了,我曾经提到过土地。”
他环顾四周,声音猛然又提高了一倍。
“不错,是土地!我要在东胡人肥沃的草原上,筑起一座新城!我这一次,可不是打来劫掠的,抱的不是打了就跑!这茫茫千里中,竟然没有一座城市,这未免也太荒凉!一年以内,你们会看到,一座新城就会建立起来,这里,将成为大商,犬戎,乃至与各族之间交流贸易的焦点!”
“我不是在说笑。”朱海将他心中的构想一五一十的描绘了出来。“一旦将东胡人赶走,我就会立即向冀州侯请求,要他派遣筑城的工匠等各方面的人手前来。城墙,筑房所需要的砖,可以就地挖土烧制!挖出来的坑就正好可以作为护城河,而那些东胡俘虏,就是干这件事的最好人手。”
还不等朱海的话说完,固部的巫祭与族长,已经再一次将额头触到了地面。他们已经被朱海的描述所深深打动,就算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但面前的这个人,至少将幻想展露在了自己的眼前!
大量的武器甲胄被分发了下去,事实上,不少犬戎人活了一辈子,也从来未见过如此锋利精美的青铜兵器,这个桀骜凶暴的民族,其实是一直在用树木和毒液以及巫法顽强的同敌人战斗着。若不是确信犬丁能够从精神信仰上彻底控制住这个部落,相信朱海也决不敢为这可怕的野兽武装上獠牙与利爪。
这几天,固部落中的男人,几乎是抱着崭新的武器和盔甲睡觉的。他们几乎将之当成了一个梦,惟恐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不翼而飞,这种强烈的惶恐令他们嗜血的渴望更加强烈!
因此,在五日以后,当犬戎与大商联军一齐出动,扑向东胡距离森林最近的一个部落的时候,朱海已经叹了口气,拿出了幻先生赠给自己的那件礼物。
狱瓶!
这场战斗已注定是一面倒的屠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朱海一向狱瓶中贯注道力,立即就知道此物为何使用起来限制极大了。
首先此物一旦开始吸纳魂魄,当真是声威惊人,若狂风呼啸漫卷,充满了鬼哭神嚎的怪音!可以想象,若是外人藏匿在战场上想要收纳生魂,听到这等怪异声势,那仗哪里还能安心打下去?好在此时联军早得关照,说是犬戎巫祭特地施法护佑本军,那东胡人吓得慌乱无比,联军却是士气更盛!
其次朱海此时虽然处身于战前特意令千人搭建出来的土垒阵势中,将那些阴怨之气外泄的可能压制到最底限度,但是方圆十丈内,阴气依然浓郁若实质。可以想象,若是事先无备,那么势必是怨气冲天,想不引起道行高深之士注意都难!若是外人,又怎可能在战前来驱使千人特地来修筑这复杂精密的土垒?
正因为这诸多限制,所以哪怕以那幻先生之能,也对这收纳生魂之事极不看好。亏了是朱海,既有能调动大量军队的能力,又有可以使用这狱瓶的道术,如此二者兼备的,放眼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
这一仗仅仅打了不到半个时辰,按照事先的约定,商军得金银细软,犬戎获人口资源,有着朱海与犬丁居中调停分配,根本没出什么乱子。硝烟尚未散尽,山中犬戎的老弱就纷纷赶了出来,忙着搬运战利品。只是未过多久,就有探子来报:
正东发现大量东胡狼骑!
事实上,犬戎这等凶名卓著的部落,之所以一直未对东胡动手,顾忌的就是这来去如风的骑兵。
打垮一个东胡部落轻松,但既然劳师动众,那么势必就要有利可图,带着奴隶和战利品在这茫茫的平野上能走多快,能走多远?擅长近战突袭的犬戎人在平原上遇到了这些轻骑,那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了不同。
东胡的狼骑,终于在茫茫草原上撞见了他们的克星!
大商的青铜战车!
他们的石制木制箭头,根本射不穿商军厚实坚硬的青铜盔甲,而后者却能用投斧,长矛,带给他们极大的杀伤!而犬戎的战士,还能依托在商军形成的坚固防线的身后,同样以木弓进行肆无忌惮的突射!
这时候,犬丁蓄积已久的巫法也已经完成!
那是一个十分阴毒的术法,对马不对人!
以大规模的巫法杀人,天谴转瞬即至,但是用大规模的巫法伤马……..则,好象没有什么后遗症。
天上开始落雨。
在紧张得每一呼吸都会衍生出生死的战场上,能够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人不多,而明白其背后含义的人,则完全没有。
雨很小,很细微的飘散着,倘若接一点在指尖上慢慢的摩挲到它蒸发,就会发觉余留下一丝淡淡的红,拿到鼻子上嗅嗅,则可以闻到一股腥味儿。
东胡的骑兵中,开始出现一个很不和谐的现象。有人突然落马,按照常理说,这些人一辈子里在马背上的时间,几乎要占据其生命中三分之一的份额,出现这样突兀的情况,几乎就好像是游在水中的鱼跌了一交。
但是落马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直到为首的头曼发觉连自己胯下的骏马也开始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癫狂的蹦跳起来,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坐骑已经中了犬戎人巫祭的巫法!他大声的绝望呼喝着撤退,但是人想撤,马儿却不肯动!
商军中响起了悠长的牛角号声,无数甲士从两翼奔跑而出,似螃蟹的两只大钳,将乱成一团的东胡骑兵死死限制住,令其动弹不得!远远的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而被崭新先进的兵器甲胄武装到了牙齿的犬戎犬兵犬卫,则长声的嘶号着,双手双足一齐落地古怪奔跑,若凶猛的狼突入了战阵之中!
这场战斗,又演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