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看着元妃与段随两人靠在一起,颇为亲密的样子,直恨得双眼发红,仿佛要喷出火来:又是这个段随,坏我好事!
慕容麟的佩刀插在车边上,这会儿手上没有武器,他有些忌惮段随的拳脚功夫,犹豫着不敢上前。又见段随伤口有血渗出,摇摇欲坠的样子,便存了个心思,单等段随撑不住再捡便宜。
慕容麟可不急着逃命,本来他计划心愿得逞之后,杀人灭口,再嫁祸给车把式。现下也是一样,杀了段随让姓段的来背黑锅就是。
元妃看着段随的惨样,也是暗暗着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过得盏茶时间,段随双膝一软,向后便倒。元妃扶不住,眼睁睁看他跌了下去。
段随躺在车底板上,右手撂在车外,双目紧闭,死活不知。元妃大急,连声呼喊段随,只是不应。
慕荣麟哈哈大笑,终于没叫他白等。他满脸狞色向车子走来,身形一展,已是跳上车来。
刀光一闪!
慕容麟惨呼一声,跳下车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爬起身来,左手鲜血淋漓,无名指与小指已被削去!
马车之上,段随高大的身影站得笔直,右手持一把钢刀,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原来段随自知无法支撑太久,索性装死昏倒,让慕容麟放松警惕。他早就算计好了,倒下去时把右手伸到车外,悄悄把慕容麟插在地上的刀给拔了出来。
慕容麟果然中计,段随挥刀猛削,一击得手,若非气力不足,早把这畜生一条左胳膊给卸了。
慕容麟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悔又恨。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突然脸上又现出狞色,嘿嘿道:“差点被你吓住了。姓段的,我瞧你还能装多久!”
慕容麟受了伤,本已萌生退意,转念一想段随真有力气的话,又有钢刀在手,早该逼上来才是。
慕容麟不愿轻易放弃,毕竟这时候逃走,就等于背叛慕容垂了;真耗死了段随,他还能翻本。
段随笑容一滞:慕容麟这小子不糊涂啊,早知道就装摸做样再逼上去几步,说不准就把他吓跑了。
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一分一毫地流逝,段随笑不出来了,转头对元妃道:“夫人助我!只要一息尚存,段随绝不叫此贼轻侮了夫人!”凛凛正气,倒也威风。
段元妃走过来抓住段随的左臂,用尽全力撑住了他,目光到处,两人相视一笑。
慕容麟看着两人,又是一阵干醋。眼下他带了伤,真不敢赤手空拳往车上跳,段随手里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好在段随与元妃二人都不会驾车,倒是不虞他们跑路。
双方这般对峙许久,段随硬挺着就是不倒,段元妃只觉肩上、手上压力越来越重,咬紧牙关撑着,一声不发。
慕容麟渐渐烦躁起来:也不晓得慕容垂他们到哪里了。这么想着,心中有些慌乱,脚步不自觉地向着自己的坐骑移去。目光抬处,慕容麟忍不住大骂自己是个傻瓜,原来马上正有一副弓箭,自己居然忘了。
段随看他一动,警惕起来,顺着他目光瞧过去,顿时看到了挂在马身上的弓箭,这下给惊得不轻。要是慕容麟取了弓箭来射他,他可没法子躲。当机立断,手中长刀如虹飞出,直取那闲在一边低头吃草的战马。
钢刀锋利,斜斜插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疯了一般跑起来,烟尘滚滚,直跑出林子去了,远远还能看到刀子在它屁股上摇晃不已。
慕容麟目瞪口呆,转头看到段随乐不可支的脸,再也压不住胸中怒气,向马车狂冲而去,一跃就跳到了上面,挥拳便打。
段随这下笑不出来了,勉强与慕容麟打了几个回合,手脚无力,动作缓慢,被一记重脚踢得飞了出去,躺在远处,再也无力爬起。
眼瞅着段元妃奋不顾身,扑上去抱住了还想跳下车追杀自己的慕容麟,段随心中焦急无比。
元妃也是舍了性命,死死抱住慕容麟不放。慕容麟急切间挣脱不得,狂性大发,索性回转过来将元妃压倒在身下,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纠缠中只听哧的一声,慕容麟右手抓起一幅碎布,元妃左首香肩已是裸露风中。慕容麟双眼赤红,口中哈哈狂笑,段随看得目眦欲裂。
就在绝望之际,一箭破空而来,噗的一记把慕容麟的发髻给打散了,足见来人箭法之神。慕容麟吓得呆了,愣在那里,元妃趁机一脚,将他踢开。
马蹄滚滚而来,当先一骑,身形如山,眉目疏朗,此刻面色震怒已极,正是慕容垂到了!他身侧一个少年郎英俊潇洒,右手持缰,左手拿弓,却是方才射箭的慕容令,身后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一个不缺。假扮慕容麟的家人,中途已经回返。
众人赶到此处时,正撞上慕容麟兽性大发,慕容令当即一箭解围,但也没有直接伤了慕容麟性命,总得由慕容垂发落。
元妃脱困,向慕容垂跑来,慕容垂赶紧跳下马去迎她。许久未见的心上人居然在这等情状下碰面,本应百感交集的慕容垂现在只剩下满腹怒气。连带后面几个兄弟也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容麟面如死灰,这下被逮个正着,就是狡辩都没机会。他也不敢爬起来逃命,自己总跑不过慕容令的羽箭罢,傻在当场,瑟瑟发抖。
慕容垂将自己的披巾给元妃系上,遮住玉肩,然后轻轻抚了下她的长发,将她揽在怀里。
元妃并未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与慕容垂拥在一处,心中好生温暖。。。忽然想起来什么,叫道:“哎呀,快瞧瞧随哥儿,他受了重伤!”
慕容令大呼小叫跑了过去。段随看到慕容垂等人赶到,心中大定,心情放松之下只觉全身虚脱,对着跑过来的慕容令勉强挤出个笑容,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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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麟跪倒场中一言不发,这会儿看着很是平静,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慕容垂与元妃将各自经历互述了一遍,慕容垂越听越气,再也想不到自己儿子竟然干出这等丑事。他走上前冷冷道:“逆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慕容麟不答话,垂着头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慕容垂扬起马鞭,刷地在他肩上抽了一记。慕容麟吃痛,抬起了头,却仍然不吭声,反而咬牙切齿的样子。慕容垂大怒,又是一鞭打在他脸上,登时起了一道血印子。
慕容麟口中喃喃,就是不说话,气得慕容垂手上不停,鞭子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见慕容麟如此死硬,慕容垂呛的一声拔出佩刀,喝道:“好好好,你既求死,我便成全了你。”
冷冽的刀锋直凑到慕容麟颈上,他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害怕起来,哭喊着开了口:“耶耶饶命,贺麟知错了!”抱着慕容垂的右脚,眼泪鼻涕一大把。
慕容垂看着他只觉满心厌恶,抬头望见元妃冰冷的面孔,心里一狠,喝道:“逆子,竟敢欺母,须饶不了你性命!”作势扬刀。
慕容麟一惊,知道父亲动了杀心,把心一横,大声叫道:“你杀吧,你杀吧!反正自小到大,你又何曾管过我死活?”侧头对着慕容令、慕容宝等大喊:“你们又何曾正眼看过我,就是对段随那小子,也比对我亲热!”
慕容麟摇头大哭,继续喊道:“耶耶你拼了性命,也要带走段姨娘。那我娘呢?她怎么办?你可还记得我娘?”慕容麟的生母只是个侍妾出身,与儿子一样不为慕容垂所喜,这次压根就没考虑过带上她。
慕容农、慕容隆心有戚戚,他们也都是庶子。不过慕容麟的所作所为实在无可饶恕,他们也不敢插嘴。
慕容垂无语,他确实没怎么管教过慕容麟。
至于家中那些姬妾,倒不是弃她们不管,一来千里潜行,带着她们实在不方便;二来姬妾的身份,于彼时人而言,并不比婢女丫鬟高到哪里去,谁也不指望拿她们来做文章,其安危倒是不虞担心。
慕容麟声嘶力竭,哭喊不已。只见见他披头散发,面孔扭曲,脸上满是血印子,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他伸着左手,血淋淋的掌上缺了两根手指,看着又着实可怜。
慕容垂手臂颤抖,刀子缓缓递出,竖在空中半天,终究没有砍下去。。。
元妃叹了口气,朝着慕容垂轻轻点了下头。
慕容垂长叹一声,转过身去闭目道:“你滚,我慕容垂没有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