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坐在元阳椅子上,饮着才从季春苑端来的蜂蜜花茶,嘴角含笑:“不知大丫头哪里弄来这新鲜玩意,喝着倒是清甜不腻。”
元春在一旁颌首,笑道:“是了,大小姐最喜欢捣鼓这些新鲜玩意,前几日端给老夫人的药膳,老夫人可不是也欢喜的紧?这几日老夫人咳疾也减轻了,方才我去那院子里,只瞧着大小姐在看书呢。”
老夫人心中一宽,只觉安慰。想起前些日子苏沉香对她说:“祖母,待我识多了字,便看许多许多书,找出医治你咳疾的法子。”
那时她只觉玩笑,可连日来,苏沉香不间断的送来药膳花茶来苑,来诊断的大夫一瞧,也不由夸赞:“老夫人要是用这药膳配着吃,这咳疾也会好上大半。”
倒是个孝顺孩子……
元春见老夫人眉梢笑意,立在一旁,也不知当不当讲有些话。老夫人抬眼,见她如此踌躇,脸上泛起笑意:“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不要堵着自个儿。”
“这……”元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生生跪了下去:“老夫人,有些话,婢子不知当不当讲,讲了,或许要得罪人。不讲,这心里着实也过意不去。”
老夫人一听,放下茶盏,眸子黯然,定定瞧她:“元春,你进这府上,有多少年了?”
元春颌首:“婢子三岁入府老夫人养着,跟着老夫人已是十五年了。”
十二年春秋,不过弹指一挥间。老夫人有些错愕,瞧着元春,微微一叹:“再过两年,你也得打发出去了……”
元春忙叩首:“婢子愿一辈子伺候老夫人!求老夫人莫要赶婢子走!”
额头叩在地上,似寺庙洪钟声响。老夫人眉头一蹙,挥手道:“好了,别跪了,起来说话吧。”
元春点头,这才起身立在一旁。老夫人瞧着她面颊泪痕,想着她这些年劳苦功高,心中一软。
“你要讲什么便讲,在我面前,没有什么顾忌的!”
话虽如此,元春却不敢全部袒露,只讲了去季春苑听见二小姐如何质问大小姐,将大小姐那话一一说了出来。老夫人听着脸色逐渐难堪下来。
“老夫人……”元春在一旁劝解:“那二小姐年纪尚小,且不知事,老夫人莫要与二小姐置气,只是觉着大小姐这般,平白多了一些委屈……”
老夫人一声冷哼,点头:“此事正好合我心意,去将柳氏叫来。”
元春一怔,即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夫人还在院子闹着,此时叫柳姨娘……”
“这府上,难道是任她妄为的不成?!”老夫人眉毛一挑,怒火生起:“若是再让她这般肆意妄为,恐怕这府上,也难得安宁!”
元春颌首,知晓老夫人这次是动了真怒,便急急唤了丫鬟,去叫柳月苑的柳姨娘。
季春苑。
苏妙香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今儿不让苏沉香难堪一番,她是不愿罢休的。想起前些日子因为簪子所生事端,苏妙香只觉心中窝火,要是不回敬一番,甚是难受。
“妹妹,若是无什么事,便回去好了,我还要温习先生布置的功课。”苏沉香坐在榻上,手捧着书,瞧着苏妙香一脸愤然,不由想笑。却硬生生憋了回去,眸子定定瞧她:“妹妹留在这里,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哼!”苏妙香甩袖,几步立在她身前,瞧她满不在乎,越想越生气:“你这般!这般不顾及母亲,难为母亲说你是白眼狼!”
她手指苏沉香,面色怒火生:“也亏的你说孝敬!母亲在院子里都闹着要自缢!你还有闲心在此处看书?!”
她冷哼,几步遥遥而跨,见苏沉香面目冷淡,将苏沉香逼到角落,字字利落:“若是你真这般没心没肺,真是枉做苏家嫡女!”
一口一个正气鼎然,好似她耀武扬威,如何厉害。苏沉香弯起嘴角,没由来一笑。苏妙香见她笑,更是气愤,伸手一把扯住她头发,狠狠相拽:“我让你笑!让你这个没良心的贱骨头笑的开心!”
一旁立着的丫鬟一时惊慌,槐夏冲上前去拦住苏妙香,维夏一把将苏妙香拽出,苏妙香跌在地上,瞧着这人多势众,而她的丫鬟却木头木脑,一时更加气愤,抓起桌上的茶盏便朝苏沉香掷去:“我让你笑!”
苏沉香眼睁睁瞧着那茶杯朝她飞来,槐夏却比她反应还快,立刻挡在她的面前。茶杯硬生生砸中槐夏,滚烫茶水溢了出来,槐夏一声惨叫,额头当即溢了血。而那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再无威风。
最喜欢的丫鬟受了伤,苏沉香哪里还能再稳住心思?眼神冷冷瞧着苏妙香,朝着维夏吩咐:“给槐夏包扎。”
维夏应了声是,将槐夏倚在榻上,替她一番清洗上膏药。苏沉香起身,走到苏妙香面前,瞧着她有恃无恐模样,嘴角一抹冷笑。
苏妙香见她笑,眸子又是一番气愤。苏沉香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你心急你的母亲,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你。”
她低低笑了两声,眼前晃过前世苏妙香在她面前低笑模样,那时她说:我的好姐姐,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苏沉香只觉世事轮回,一切皆是报应。她掩唇轻笑:“我的好妹妹,你也真是用心良苦呀。”
言罢,她直起身子,瞧着苏妙香呆滞模样,神色冷漠。转身吩咐一众丫鬟:“送二小姐回去,莫要旁人瞧了笑话!”
苏妙香冷着脸,不情不愿,丫鬟来架,她挣脱开丫鬟们的手,朝苏沉香狠狠瞪去。苏沉香对视她的目光。
许久,苏妙香回过头去,走出了院子。
苏沉香咬唇,心中默然。
苏妙香,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苏妙香回了芳岁苑,严氏正在屋子里冲着桂秋置气,桂秋在一旁收拾她摔落一地的茶盏和瓷瓶,苏妙香小心避开,瞧着严氏面目憔悴,眼睛红肿,愁眉叹气:“母亲,你何苦如此?要不今日去找爹说说情……”
话音未落,严氏又一个瓷盏摔到她面前,眸子通红,咬牙切齿:“你那爹,怕是早被柳月苑的勾了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