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冕走后,苏沉香思来想去,都觉此事不对。若说刘冕真只是来瞧瞧,为何不问其他,只与她说两句?而瞧他意思,也别无他意,真的只是说上两句罢了。一时之间苏沉香也犯了难,她对这刘冕倒是无甚好印象。换做是谁灭了自家九族,想来都不会感恩戴德。
但刘冕却好似对她有所期许?
不知是否她看错,希望,刘冕并无此意。
接连两天,大厅的病人也逐渐好转,接二连三的病患被医好出去,临走时依旧带了药物,这药物一拿出楼阁。便有许多人要求这药丸。但这乃保命之物,谁敢轻易兑换?经过上次那个饮酒暴毙者一事,这些人也不再轻视苏沉香的话,将苏沉香的吩咐当做圣旨一般,不敢耽误。
就此又过了三天,苏府一点消息也不曾传过来,虽瘟疫好转,却并没有要接苏沉香回府的意思。老头子打趣苏沉香:“这么乖巧的女娃,要是你家大人不要,我便要了!”
苏沉香瞪他,还未说话,就见张倔头一脚给他踹了上去。脸色阴沉:“老夫的徒弟你也敢抢,活腻歪了不是!”
老头子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我是你师兄!你怎么说话呢你!”
苏沉香也是无奈,处在这般尴尬的位置,还真不知如何是好。槐夏见她为难,便自己先回府,哪知只在后院叫了平日里的婆子,便被拦在了门外。
槐夏一脸纳闷,按理说,这府上应没有不认识自己的婆子。瞧着那两个婆子面向熟悉,槐夏只当两人说笑,连忙笑道:“两位嬷嬷,将婢子拦在外面作甚?婢子有事回府,拦在外面,这像什么话?”
那两个婆子冷眼相待,只当没瞧见她这般赔笑,其中一个婆子啐她一口:“我自在这儿来,便不曾见过你这般丫鬟,谁知你是不是府上的。”
“婢子怎不是府上的了?!”槐夏惊呼,“是老夫人教婢子伺候大小姐,大小姐此时在城南治疗瘟疫,已是全城知晓的事了,莫非两位嬷嬷还要刁难不成?”
其中一个婆子脸上缓和一些,似有所不忍,这才给槐夏说了实话:“不瞒你这丫头,这是上头给我们下的令吶!怕小姐带出去的丫鬟小厮染了瘟疫回来,害了府上的小姐公子,因此才让我们两个婆子在这儿守着!”
槐夏闻言一怔,向后倒退两步。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形,竟是有家不能回?另一个婆子也多嘴:“当初大小姐那般出去,闹的全城皆知,跟着几十个瘟疫汉吃喝同住,传出去哪里还有人敢要大小姐!这般情况,实属无奈,只是让大家知晓,我们苏府不是肆意无规矩的地儿!若是丫头你还有些良心,就莫要告诉你家小姐实情,过些日子,等上头气消了,外面风声小了,夫人自会派人去接小姐回来。”
原来如此……
槐夏倒也知趣,不再为难两人,颌首行了一礼,便回了城南。原先只当那些婆子认不得那些小厮,所以拒之门外。这般看来,哪里是认不得,分明是认得,才故意拒之门外。
不知这下,小姐心里会有多少委屈?
槐夏回去时,苏沉香正在煎药,见她回来,便将煎药的活儿交给她做。槐夏愁眉苦脸,自然逃不过苏沉香的眼。不过苏沉香也不愿多问,至少此时不能多问。晚上吃过饭,又有几位病人明日能痊愈出去。苏沉香不禁心中安慰,晚上睡前,一脸欣喜告诉槐夏这件喜事。
“已治好了十多个,将近一半的人。还有一半也在恢复之中,要不了多久,这瘟疫便能除了。”
苏沉香知晓这瘟疫多是由传染而来,病源由老头子和张倔头出面解决,她是没费多少功夫。但看着现在这般情况,心里还是颇为得意,怎么说,这些病人能治愈,也有自己一份参与。
睡前,苏沉香脱了衣裳,躺在床上,见槐夏正在熨着衣服,久久不上床。便透着烛火看着槐夏的脸,槐夏生的清秀,气质也好,说话温软大体,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知心知情,所以苏沉香,更觉得槐夏有心事。
“槐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苏沉香毫无睡意,今天槐夏出去了一趟。去了哪里去没有告诉她,回来只是一副阴郁模样。她猜想,槐夏无任何家人,回去至多也是逛街瞧个热闹。但这节骨眼上,槐夏不可能去逛街。
这样一想,她回府的可能便多了起来。
苏沉香不问还好,这一问,槐夏的眼泪便如水珠滚落,晶莹剔透,打湿在衣裳上,晕染开一朵朵水花。
槐夏背对着苏沉香,将眼角泪花擦拭干净,这才又拿起衣裳,重新熨了起来:“婢子无事,只是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因此触景生情,便难受起来。”
这样的谎,苏沉香自然是不信。她默然,大抵知晓槐夏为何而哭,便也无心睡眠,坐了起来,披上了衣裳,直盯盯的问槐夏:“你跟着我出来治病救人,后悔吗?”
她很早以前就想这样问,看着槐夏因为此事忙碌,整天恨不得分身乏术,她就想问槐夏这个问题。随时都会面临这些人的死去,疾病加重,或者辱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不过只比她大个几岁,却整日承受这般,苏沉香自然是过意不去。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糊话?”槐夏将熨好的衣裳挂好,又将炉子里的炭火挑了挑,见炉子烧的正旺,也就不再关顾,只是冒出了一股想法,“小姐,温些酒喝可好?”
心里难受,自然只能借酒浇愁,苏沉香盯着她黝黑的眸子,半天才说了一个好。槐夏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匆匆下了楼拿了酒和酒具,这才上来。一见苏沉香已重新将鞋子穿好,坐在椅子旁等她,槐夏不禁笑出了声:“吃些酒,便睡的香些,再多苦恼,也就没了。”
她熟练的将酒倒在壶中,在炉子上温着,桌上有之前摆的瓜果。苏沉香剥着花生,将壳丢进炉子里,炉子上一下便腾起一串火光。
逗的槐夏直笑,不想丫鬟还如小时一般顽皮。苏沉香顿了顿神色,看向槐夏:“今儿,是回府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