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尼泊尔回来,顾陌然的心情大好,仿佛压在胸口那块沉重的负担终被移去。苏佑慧的承诺令她感到命运总算对她留有一丝眷顾。
周易川来机场接她,却没下车,等顾陌然上了车后才叫司机开出了公众视线。
顾陌然心里恍然一笑,这样也好,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和巨盛集团的董事长有过任何瓜葛,离开的时候依然可以清清白白。
周易川见顾陌然的脸色好了许多,表情比之前恬静安详,自然也十分高兴。
“宝贝,阿苏和你聊什么了,看你心情都好了不少。”
阿苏为她去了一块心病,她却还不打算告诉周易川。
“没什么,只是聊了聊你。”
周易川看向窗外,笑得有些自负:“我知道是聊我,没想到阿苏和你能相处得那么好,出乎我的意料。”
两个经历了相同爱恨的女人,虽有各自不与为善的立场,却也有惺惺相惜的理由。
“如果我想让阿苏来照顾我,你会答应吗?”顾陌然试探性地问。
“让阿苏照顾你?宝贝,两个阿姨不够还可以再请,阿苏的话就算了吧。”
他的心里,也还惦记着往日的夫妻情分。
关于周易川的爱,若不是始末成空,便是早已不复存在,顾陌然永远都不会再相信。
只是少了阿苏,她会寂寞,会觉得内心的痛苦无人言说,言说的痛苦无人理解,终于化作缄默的绝唱……
之后的时光,顾陌然开始写诗,写好之后就装进信里,一封封寄给阿苏……
阿苏将信一封一封拆开来看,情到深处每每浅然泪下。
……
日头残桓古旧,
洒了烟尘,
照着心事,
你与我,
化作影子。
顾陌然令阿苏心疼,她来过这个世界,每个人的心里都根植着关于她的记忆。
明明来过,却终究要离开,没有人能留住……
顾陌然又去了陈雅芙所在的疗养院,从病房门的窗口向里望去,陈雅芙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地望着窗外,嘴边念念有词。
阳光透过窗户,变成了晦涩的米黄,使顾陌然的记忆蒙上了潮湿的尘埃……
她看见了孟梓非。
他在倒水,然后端到陈雅芙面前,安抚她喝下。
她想叫他的名字,声音却噎在咽喉,扶了扶八个月大的肚子,觉得还是算了。
那一刻,顾陌然原谅了陈雅芙,也原谅了自己。
曾经无法定义与孟梓非之间的感情,成了她的坚持……
阿苏说,爱会变成恨,恨也会再次变成爱,只不过你要坚持。
分娩那天,周易川史无前例地紧张,请来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手术室就设在家里不让顾陌然移动半步。
他心里念着顾陌然的名字,也念着益西拉姆的名字,仿佛只要这个孩子能安然落地,就了却了人生最大的遗憾!
手术灯亮起,周易川终于被勒令离开手术室,却不料被顾陌然的手拉住了衣角!
她吞咽了口水,才对他说:“多吉哥,你知道吗,我很小就没有了父母,我是一个孤儿。”
周易川没想到分娩之前,顾陌然竟提起了这一茬,在没有见到他之前,这是她讳莫如深的自卑。他更没想到,此刻她竟然叫他多吉哥。
“宝贝,我一直知道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
顾陌然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继续说道:“所以,你发誓,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要让这个孩子变成孤儿……”
她说着眼泪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被周易川接住用手擦去。
“我发誓,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给他最好的。”
顾陌然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这样还不能令她感到满足。
“我还有一个请求,放我走。”
周易川骇然一惊,看着顾陌然充满血红之丝的眼睛,瞳孔里依旧是他看不穿的幽然深邃……
“什么叫放你走?!”
“解除婚约。让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情,放我走。”
周易川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内心不由深深地被刺扎一般地疼痛无比!
“啊!”顾陌然痛得尖叫了一声,宝宝在肚子里胡乱地伸展,令她的疼痛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
“周总,快出去吧,马上就要生了。”护士在一旁催促着,可顾陌然的手却还死死地抓着他不放。
“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她在请求他,在这样的时刻请求他!
周易川的心忽然凉了下来,他知再多的难言割舍,都不敌一个新生命诞生之际,孩子的母亲尖声历叫着要离开孩子的父亲……
这是一种怎样的诀别,他又是做了什么才把她逼成这样?
周易川不明白,也永远不会明白……
“答应我!”顾陌然不放弃地拉着他,左手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小,使周易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好,我答应你了……”
顾陌然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她自由了,做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再也不是扑火的飞蛾……
她的手应声而落,心玉碰撞在手术床的边缘,被击碎成一块又一块的裂石……
三个月后——
这天,丽江的天空阴晴如往常,时而飘来一阵细雨,随后又开出温和的太阳。
散漫、慵懒、闲适、惬意、了无目的,所有与世俗有关的句子都可在此生长,所有与世俗无关的情怀也可在此滋养。
来往穿梭的人群倾尽热情,放肆、泛滥与沸腾,犹如新鲜的血液保持着原始的温度不断注入这方古镇。
她令世人难以忘怀,终于这里,令她难以忘怀。
苏小妹推开门看见顾陌然的那一刻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没想到她还会再回到这里!
“小陌!哈哈,你又来丽江玩啦!”苏小妹兴高采烈地回头叫自己的哥哥,“哥!你快出来,看谁来了!”
贝拉达正拨弄着下一个和弦,听见苏小妹在门口嚷嚷便放下吉他走出了屋子。
小陌……
顾陌然穿着她心爱的白色碎花裙,提着裙摆跨进了门槛,冲贝拉达靡然灿烂地笑了!
“我回来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