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德面色青灰,不可置信的看着慕文昭道,“你不能这么做!那样宣王以后要如何自处?新帝如何能容得下他?!”若慕文暄没有了价值,他,他还有什么依仗可言。
黑黝黝的眼瞳注视着前方,慕文昭冷冷的道,“不劳费心!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绝望似黑夜把方思德整个人吞噬,这就完了吗?他就要死了吗?不不不,他不认输……但凡有一点活命的希望都想紧紧抓住,疯狂在眼里一闪而过,方思德趴在地上大叫道,“陛下,陛下,罪臣冤枉!!”
“何冤之有?”好似早就料到一样,慕文昭淡淡的问道。
“陛下容禀,罪臣一个小小的臣子,有,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如此谋逆之事,这都是……都是宣王指使我做的!!!”慕文昭再狠,也不会现下就杀了慕文暄。拉宣王下水,或可活命!
舅舅…………
屏风后面的慕文暄愕然的张大了眼,泪水不知不觉顺着脸颊向下淌去,一滴一滴打湿了地面。
丑陋到极点的嘴脸!为了活着什么都舍得掉,“红口白牙说了没用,凡事都要有证据。”
“我有!”方思德做事一向周全,这次刺杀之前也怕有个万一,就准备了后手,“臣衣服的夹缝里有宣王亲笔手书一封……拆开既得。”宣王的真迹不难模仿,他家里就有不少他的书信。
宣王作主谋,陛下怎么也不至于绝情到底吧……至于宣王,对峙之时,悄悄的哭求一番,看在太妃娘娘的面上,也不会让他这个做舅舅的去死!
慕文昭没动,侍卫们也没动,方思德不自在的动了下身子,又重复一遍道,“信,信在亵衣里。”
“阿暄,是真的吗?”慕文昭淡淡的问道。
屏风撤去,苦痴手一动,慕文暄恢复了自由,他苍白着脸看着地上的方思德,一言不发。
“阿,阿暄……”大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慕文暄,方思德一愣后凄惨的笑着,“阿暄,看在娘娘的份上……你,你就认了吧。”老泪顺着皱纹滑下,方思德一脸痛苦,“记得吗?五岁那年你被蛇咬了,是舅舅不顾危险救了你,七岁那年你去爬山不小心滚了下去,是舅舅,是舅舅拉住了你……阿暄呢,阿暄,舅舅一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命,都在,都在你一念之间!”
慕文暄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良久,缓缓地走上前,跪在了慕文昭面前,“是,是我要舅舅做的。”
得救了……狂喜涌上了心头,怕被人看出痕迹,方思德急忙又趴下了身子。
“阿暄,你的意思是你要杀我,是吗?”慕文昭面无表情。
“哥……”你知道的不是这样。
“说话,说实话!”
“是,是的……”为了救舅舅一家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慕文昭大笑,笑中含着悲怆心里冰凉到了极点……阿暄,为了这么个东西,连弑君你也认下了!
今日这本就是让你看清楚方思德的真面目,没曾想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
糊涂!
知不知道这一认罪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今天这话传到了外面,别说你继承者的身份,就连命也保不住了!
我真的惯坏了你,让你以为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出了任何事,只要求求我,就什么都解决了。
心冷!
想到过他真的被方思德杀了的后果吗?!想到过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想到过吗?!
不!
你想不到,你心里没有大义……就这样吧,阿暄!
………………
“传朕旨意!”慕文昭站了起来,“方思德意图谋反,经朕查实,罪证确凿,似这等罪大恶极之辈,不必经大理寺,刑部复核,三日后凌迟处死,九族全部斩首。”
“不不不,不是我……是宣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被侍卫堵住了嘴的方思德绝望的看向了慕文暄…………救我,救我!
“哥!是,是我……”慕文昭眼光一动,几个侍卫上前堵住了慕文暄的嘴,“你要杀朕,是吧?”冷漠的问道。
慕文暄拼命的点头。
“阿暄,我疼了你十几年,今儿算是疼你最后一会儿,听好了……宣王年幼无知,监国时期,屡屡犯错,割其宣王爵位降为礼郡王,即日起去帝陵面壁三年,以示惩罚……这是其一。”
“其二,宣王弑君,意图谋反,似这等胆大妄为,丧心病狂之辈,不配生于世间,踢毒酒一杯,自戕于世!但是方家除了方思德,其余人的命可留!”慕文昭盯着慕文暄一字一句的道,“朕先是皇帝,再是你的皇兄……两道圣旨,你自己选择!”
慕文暄不可置信看着慕文昭,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哥哥要撵他走?!哥哥要杀他?!
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苦痴低着了头,恭敬的站在了慕文昭的身边,似是在守护着大齐皇帝,看着面无人色的慕文暄,是一点同情也没有。
可笑啊!
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以为只要你承认了,陛下就能饶了方家吗?!
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重要到凌驾于皇权之上,凌驾于是非之上了,凌驾于世间万理之上!
想想陛下是怎么待你的,你又是怎么待陛下的!
以为陛下会无限的包容与你吗?找不到正确的定位的人真是可怜呢,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切都是自找的!
………………
把慕文暄单独留在了天牢之中,给他选择的时间。
“咳咳咳咳咳咳咳!”出了天牢,慕文昭就狂咳起来。
“您没事吧?”
苦痴连忙扶住了身子打晃的慕文昭,看着捂住嘴的帕子上沾满了血,心里沉到了谷底……哥哥是大齐的擎天柱,他若是倒下去了,大齐危矣!
“无事。”慕文昭摆了摆手,苦笑着道,“一时还死不了,所以你别想着废武功了。”
还好,还有心开玩笑,“哥……”苦痴悄悄的松了口气,轻轻的靠近了高大的慕文昭,掩饰着崇拜略羞涩的道,“我一直以您为荣!”
“今儿怎么话说的这么甜?”摸摸苦痴的头,慕文昭笑着道。
“……所以,我想回赵家军!”为您,也是为了我自己!
“真的,你是说的是真的!”慕文昭惊喜的道。
“是!”
军队这样的地方和官场不一样,那里名望比什么都重要!
已逝的英国公名望太高,得到了赵家军士上下一心,赵家军这只凶悍骁勇的雄狮,以前只认英国公,他死后就认赵家少主赵霖。
这些年,对慕文昭把苦痴藏起来的举动赵家军里已经有人颇有微词,只是因为他积威甚重,明面上才没出大问题。
当然,也是有法子整顿的,但慕文昭舍不得打乱编制,因为赵家军的整体作战能力太凶悍了,一旦散开恐战力降低,他还指望着这群人打到番国去呢!
玉有瑕疵可以忍!
对赵家军的固执的无礼行为,慕文昭道他看不见,看不见!
幸好等待有了好结果。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个弟弟令人失望到绝望,一个却带来了希望!
……………………
“啊……”聂老头张大了嘴。
“啊……”谢九跟着张大了嘴。
一大块御造杨梅蜜饯塞进了刚喝完药的小嘴里,聂老头喜滋滋的道,“这位周大人做事就是周到,看看,吃的穿的用的,都给咱们备好了……值得交!”看着眼巴巴趴在谢九被子上的阿丹,聂老头顺手拿起一块蜜饯塞进他嘴里,得来了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阿丹在换牙。
谢九略心虚低下头……大胡子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摸摸阿丹拱过来的圆脑袋,谢九转移话题道,“爹,您可别忘记了给他看病。”
“晓得了!”聂老头抽出烟袋子,狠狠的抽了一下鼻子,“江南的金丝烟卷,当年老夫也是抽过几次的,看在这么好的烟卷份上,让他来吧,老夫给他看就是了。”
“您这未免太志短,一盒子烟叶子就收买了您。“放下心来,谢九有心情抬杠了。
“没见识!知道这烟叶子有多值钱吗?这个数……”聂老头伸出一巴掌道。
“五十两……银子!”肉疼!
“猜!”
“五百两……?”心疼!
“再猜!”
“五,五千两!”不疼了,要晕了!
“知道这东西金贵了吧……你要干啥,闺女,给我留下!”听到五千两,谢九把阿丹往旁一挪,掀开被子飞奔下床,拿起一大盒子烟叶子就外走,惊得聂老头急忙拦住她,“上哪?上哪?给我把烟留下!”
“爹,收个米粮布料什么的,那些东西好歹价格还不吓人,咱们收下没负担!可你抽个五千两的烟叶子,下的了口吗?!把东西还回去!”谢九坚定的道。
五千两的烟叶子眼也不眨就送了人,大胡子这是个什么家世呀!难道富可敌国?!
想想大胡子一身的麻衣,和一路上没甚讲究的吃穿用度,谢九又觉得猜测不准。
可别是为了讨好她爹,贪污受贿了啊!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闺女,人家送的东西再还回去不妥,大不了,大不了看病不收他银子,好不好.闺女就给我留下吧,昂……”为了烟卷,豁出老脸撒娇。
也对!
吃的东西已经买了也不好退货,那就只能等到大胡子来问个清楚,“好吧,暂时先留下。不过,爹,您看病值多少钱!”
宝贝烟卷保了下来,聂老头随口道,“无价!”
哎呦,五千两和无价比!
大胡子不亏本!
那就好,那就好!
谢九乐呵呵的想着。
幸亏聂老头不知道,否则非要跳起来不可……女生外向这词用在谢九身上一点也不过。